他好累、好累,感覺整個人都被抽空了……
樓上輕微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人嗎?他張開眼楮,無意識的想著。
自己多心吧!會有誰呢?
又是一聲輕踫,仿佛是什麼東西悄聲放在地上所引起的。
小偷吧!他想。全拿走吧,最好把他無法忘卻的感情也一起偷走。
然後是重物拖地的聲音。
有這麼多東西可以拿嗎?如果有需要,那我來幫你吧!
他踱上二樓。每走一階,內心深處的記憶就一頁頁的翻開,撕裂般的痛苦如洪水般的席卷而來。
他捂住了看不見的傷口,開始恨起樓上那名不速之客,在無意間又挑起他企欲遺忘的創痛……
不需要燈光,他熟練的走向聲音的源頭,並一面懷疑那宵小有夜視能力,否則這麼暗怎麼偷東西?
他走到主臥室,緩緩的打開房門,又迅速按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他只想惡意的嚇嚇來者,懲罰他讓自己必須面對這個他一直逃避的地方。
亮起的燈光讓他有短暫的目盲,但他可不想讓對方有機可乘,隱約看見異動的人影,立即撲了過去。
抱在他懷里的是一個窈窕的身軀。
女的?他腦中閃過一絲疑惑。
對方沒有驚呼,也沒有掙扎。
他稍微拉開一點距離,看向身下的人兒。
夜的女兒。這是他第一個烙在心底的感覺。
這女人清秀異常,但面目清冷,眼角含怒,頭上盤著簡單的髻,整個人幾乎全被黑色所籠罩。
「你是誰?」這女人不是小偷,他可以肯定。
她沒想到會突然被一個男人攔腰抱住,不客氣的推他一把。
「蠢貨,滾開!」她見這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先是驚惶,而後又寒著臉不客氣的斥責他。
「哈!」高立寒整個人又壓回她身上,而且一點也不溫柔。「自己想辦法吧。」
***
她本來是不害怕的。她何曾怕過誰?
但剛剛掃開他那一記,平常人是無法承受的,但這人為何不當一回事?
斑立寒見底下的人兒沒有討嬈,單薄的身子承受若他的重量也不見臉紅氣喘,這時他仿佛才發覺男女之間的差異,而自己對這個不熟悉的女人也似乎太過親密。
斑立寒自動松開對她的鉗制,站起身,回復原來淡然的表情。
「卿本佳人,為何做賊?」
賊?她是賊?這對她簡直是天大的污辱!
她抬起手,想勾走他的魂魄報仇,發覺手上空漾漾的,才記起自己的身分現在應該是聖誕老人。而那個只會對人類呵呵笑的肥佬怎可勾人魂魄?
算了!她起身,還是辦正事要緊,既然貨已送到,她得回去繳牌了。
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波折,她「走」了出去。
斑立寒看這傲慢的女人擺明了目中無人,愛來就來、想走就走,忍不住竄向前擋著她。
大膽!擋我者死!她面色一寒,五爪便往高立寒面門抓來。
斑立寒躲開她,但也讓她溜出門外。
這下他可火了!苞著往外追。可是才追到門口,那女人早不知道溜哪去了。
斑立寒打開四周圍的電燈開關,又奔到樓下,跑出門外。
夜,仍安靜的躺著,女人好像已被黑夜吞沒。
正兀目征愣時,他腰際上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醫院通知他有重患入院,必須馬上開刀。
他沒再回到屋里,直接走向車子,發動引擎疾駛而去。
四周又恢復了安靜。
雲端上,馴鹿正往北方飛奔而去,暗夜里,兩蓋車燈正朝醫院推進。
一道微弱的光線穿破黑暗,射入白色屋子二樓的窗邊,圈住了被遺忘的箱子。只見它緩緩的飄了起來,慢慢的移動至房間的角落再無聲的落下。
箱子的外層包裝被褪了下來,轉眼即消失不見。一個黑色箱子靜靜地停在那個角落,就好像是屋內裝潢的一部分。
扁慢慢的又退了出去,同時把屋內所有燈光熄滅,悄悄地帶上大門,往天際曳去。
夜色岑寂,一如來時的靜,仿佛不曾發生任何事。
那箱子就這般隱形著,像是在等待某個奇跡……
***
T大醫院
五歲的小女孩因父親酒後駕車,撞上安全島,車子翻落山谷,賠上一家子性命,只剩下她一人幸存。
但小女孩的傷勢並不樂觀,左大腿已被撞得稀爛,全身又有百分之五十灼傷,高立寒被院方緊急召回為她動手術,盡避明白即使僥幸救活,小女孩也只剩一條腿,還得再經過無數次的整容,以及面對失去親人的痛楚,但基于醫生的天職,高立寒只能全力救治她。
離開手術室時已日上三竿,他回到辦公室,累得癱坐在椅子上。
他已經盡力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這小女孩本身的意志力了。
白色屋子里所發生的事,他早已忘得一干二淨。
接下來的日子,他都待在醫院里,每天身邊總有許多病患來來去去,而那個小女孩仍在加護病房昏述著,始終沒有醒來。
***
「撒旦王,你答應過我最近可以有個假期的。」七十七號憤怒的抗議。
「是啊!」撒旦悠閑的蹺起二郎腿晃著。
「那我為什麼又得工作?」
「七十七號,你前一個工作有做好嗎?」
「有啊!名單上的每一戶人家我都沒有漏掉。」
「是啊,但你卻送錯禮了。」他根本不理會她火爆的脾氣,慢條斯理的應著。
「送錯禮?」她驚愕的重復撒旦王的話。
「把原本送給小孩子的汽球拿成,這算不算錯誤?」撒旦像念台詞一般的問著。
「我有嗎?」她想起那天出的兩個意外中的一個。她心虛的否認,但很明顯音量已小了許多。
「你有。」撒旦的語氣如拂過的清水,涼得使人哆嗦。
「好吧。」她氣焰微斂。「沒假放就算了,反正我也沒目標可去。撒旦王,這次的名單呢?又要拘什麼人?」
撒旦王由手中射出一張紙,緩緩飄向七十七號。
「一個小女孩,再簡單不過的工作了。」
她看了看紙上寫的資料。「我今晚就把她帶來。」
「我知道你會的。」撒旦此時才抬起頭,露出邪惡但俊美無比的笑容。「你一直就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戰將。」
「我告退了,撒旦王。」
「去吧。」
她倒著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
撒旦手下的死神們,目前已編到七百四十一號。
她名列七十七。
她早已忘記擔任這職務多久了?甚至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記不清了。
七十七號就代表她。
她就是死神。
今晚就只分到這麼一個名單,還要她大費周章走這一趟,令她大嘆自己的時運不濟。
從黑暗的夜色中冒了出來,她拿著手中的勾魂鐮朝目標邁進。
一身的素黑,加上一件寬大、隨時會有冷風鑽進跑出的斗篷,她肅殺的臉讓人看了不禁升起一股寒顫。
對!這就是她啊,多高尚。不但可以我行我素,而且不用在煙囪里鑽來鑽去,和那些壁虎、蜘蛛打交道。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所扮的那個肥佬,不自覺厭惡的撇撇嘴。這可堪稱是她輝煌的個人歷史上,一個她永遠不願再想起的污點。
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外面懸掛著「T大醫院」的招牌。
嘿嘿!這種場所倒是她最常來去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飄了進去。
凌晨時分,因為她的到來,醫院里更增添了股寒氣。
瞧著一張張躺在病床上的人的面孔,有些已經印堂發黑,再熬也沒多久了,過幾天她或是其他的死神就會來接收這些人的魂魄。
炳!不過曾經多麼叱吒風雲,末了總逃不過這一關,多麼俗不可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