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幾個大族的公子少爺年輕氣盛,正當好事的年紀,常常找了個名目互相較勁。小老百姓雖然沾不了什麼好處,但有戲可看、有閑話好說,誰不是早早就歇了活兒前來湊熱鬧?這樣天大地大的事,恐怕也只有一個江梨兒不知道。
江梨兒點點頭,正想離開,卻听見人群中有人大喊︰「來了!來了!」
他回頭,正好對上前方的兩個身影。
隨著來人喝的一聲,兩人隨即下馬,而藏在畫舫酒樓里的千金、姑娘們見狀,一個個臉都紅了。
兩位公子正是賀家的少主——
白衣的賀斐忱面容俊朗,雙目如星,嘴角多數帶著笑意,話語輕佻,總給人一副不正經的感覺;藍衣的上官凜沉穩內斂,態度冷然,多數時間只是立在一旁,然,陽剛的面容還是招來許多未嫁閨女的好感。
就在此時,另一頭也出現個人影——
房家二少爺——房平南。房平南面容秀麗,身形頑長,一身黃衣的他,衣襟上綴著華美的龍形刺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光看衣著就知道房家在成都的聲勢。房二少雖然頗有才學,但喜好,名聲是差,但成都城里還是有不少心儀他的姑娘;畢竟男人十個有九個壞,只要家世不差,日後能舒服地過活,也就夠了。
看見來人,賀斐忱星目含笑,嘴角微揚,略略提起的下巴緩緩移動,銳利的目光將一旁的眾人收進眼底。
他飛身立在橋墩,朗聲道︰「還以為二少爺臨時有事,不來了呢!」
輕功不錯。但其它的呢?沒比試,誰知道啊!房平南冷哼。「我看是你吧。唷!還帶了幫手。」要是以為他房二少會怕,就太瞧不起人了。語未竟,他也踏地提氣,躍上橋的另一頭。
這樣一個鼠輩也想在他面前囂張?賀斐忱不為所動。「廢話少說!快點開始吧。」現場的觀眾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哼。」房平南啐了一口,拔劍飛升。
後起的賀斐忱只是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追了上去。
好戲上場,眾人立即噤聲,只覺天際間閃著數道銀光,耳邊听著刀劍相擊的鏗鏘聲,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深怕只要一合眼,就會錯過什麼好戲,沒一個敢閃神。
另一頭的岸上,酒樓里姑娘們兩兩相倚,對于這些個傳說中的少爺們,紛紛看直了眼,又是贊嘆又是歡呼;畫舫里的千金小姐們則一手執扇輕掩頰上飛紅,一手緊擰著絹帕,生怕一閉眼便錯過了什麼精采畫面。
見狀,無心久留的江梨兒早早回神。此刻正是他沖過人群的好時機,他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奮力地往人海里擠。
就在人與人的推擠中,空中纏斗的兩人已交手了三十幾回。
房平南暗自叫糟,這賀斐忱看來斯文,原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一上一下,來來回回的攻守早讓他汗流浹背,但賀斐忱不但滴汗未出,甚至連劍鞘都沒開,再不喊停,恐怕就要當眾出丑,可……一想到迎春閣的小桃紅,房平南便心癢難耐。
哼!說什麼賣笑不賣身,既是出來賺的,哪還有什麼清白可言!大爺出錢,就該順從到底,可小桃紅就是不依……說到底,就要怪眼前這家伙,干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就在他調戲小桃紅的時候出現,壞了他的好事!現在還想英雄救美,要他認輸,再也不到迎春閣。
啐!出丑事小,失去美人事大,看來他得想想法子。有道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正想著,眼珠一轉,瞧見了重重人群中一個拚命閃躲的褐色身影。
房平南奸笑,大喊︰「慢!」
賀斐忱收手,立回橋墩,眯著眼看著眼前已露疲態的對手。「二少爺有什麼指教?」
勉強站正,房平南喘著氣道︰「賀兄與小弟不分軒輊,若要強斗下去,也是兩敗俱傷。」
在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賀大少爺略勝一籌,但只要房無賴不認輸,誰敢開口?這兩位可都是成都城的貴公子,誰也得罪不起啊。
開始同他稱兄道弟了?賀斐忱抿唇,牽起的嘴角有著嘲弄。「是嗎?那二少爺有何高見?」他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辦法。哼!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輸給一個只會招惹女人的癟三
「前頭有個穿褐衣的小兄弟,手里拿著藍色包袱……誰先搶到包袱就算贏!」說完,也不待賀斐忱回話,房平南逕自提氣踏地的飛了出去。
賀斐忱也不急,只是笑得詭異,點地縱身空中,幾個箭步便追上房平南,伸手揮出劍氣,劃斷房平南系在腰肩的金銀帶。
霎時,房平南只覺腰下一陣涼意,低頭一看,發現自個兒的褲子早落在某個倒霉蛋臉上了。
房二少見光,在場的閨女們急忙掩面尖叫,男人們則是大笑出聲。
賀斐忱即時追上褐衣的江梨兒,搶過他懷里的包袱。
江梨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兀自往前跑,直到發覺手里空了,這才驚叫出聲。待他回頭,賀斐忱早就蹬地一躍,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慢著,把包袱還來!」江梨兒追著大叫,但忙著看好戲的人誰也沒听見。
賀斐忱面容如故,可語音上揚︰「我贏了!」他飛身落在房平南面前,雖然氣度依舊,卻是春風得意。
人群自動讓出,讓賀斐忱與另一頭急著穿回褲子的房平南相對。
「你!」房平南咬牙切齒,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
賀斐忱一點也不怕,只是含笑。「依約定,你再也不許到迎春閣。」
「哼!」房平南氣極了,可是,現下除了離開,他還能干什麼?總不能讓人笑他輸不起吧。
看著他憤憤離開,眾人鼓噪不已。這時,賀斐忱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褐色身影。
「把東西還給我!」江梨兒一邊喘著,一邊大叫。
賀斐忱瞧見他的衣裳,一下子便會意過來。「原來是你的。」他將包袱丟還給江梨兒,還順手扔了東西給他。「謝謝你啦!小兄弟。」
江梨兒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當他打開手心,愣了。「這……」
打贏了,賀斐忱心情正好,他微笑。這種既出鋒頭又能教訓癟三的事兒,干起來真是令人舒爽。「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這算什麼?就算他嘴里這麼說,可誰都听得出他的語音,哪有一點歉意!加上他這一手……江梨兒好氣。「你太過分了!」說完,伸出手,用力地甩了賀斐忱一巴掌。
餅度得意讓賀斐忱躲不過這小子的攻擊。「你好大的膽子!」他吃驚的睜大了眼。
眾人對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全驚呆了。
江梨兒看著賀斐忱急速刷白的俊臉,也愣住了。
天啊!他、他、他做了什麼呀
快跑!快跑
江梨兒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死命抓住懷里的包袱,拚命地往前跑。不知是因為用力過當,還是自身感覺,他的手還是好麻好麻。另一方面,他也不時回頭,確定沒有人追來,這才松了口氣。雖然如此,他還是快步疾行,因為該回家的時辰早過了好久了。
打從出生以來,別說同別人打架使狠,要不是為了掙錢,得到美味食坊、紅玉樓听差,幫忙廚房的活兒……他甚至連只螞蟻也舍不得踩。
可……可今日,他居然出手打人了!且對方還是成都一等一的人物。
一等一?是吧?一邊喘著氣,江梨兒努力回想起褚紅玉的話,卻是一字一句也想不來,他……他叫什麼來著?何?賀?還是……什麼呢?成都城里多的是有錢有勢的人,他實在想不出他是哪一個,可,手心傳來的感覺是真的。那樣麻麻癢癢……這就是打人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