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雅與段總管交換目光,戲上場了。
「回杭州。」她放慢步履,讓司馬鋒芒看見她向段總管靠攏。
「真巧呢,我也要回杭州。」司馬鋒芒留意她的路線有古怪,一時之間瞧不出端倪。
宋典雅走到段總管身旁,先是朝他一笑,再甜美的對司馬鋒芒道︰「我知道,我跟你們同行。」
「我們?」幾時多了人他不知道?
在他「操作」下,全天下與她有交集的也就只司馬歷難以鏟除。前敵已陣亡,他一手遮天的勢力範圍內,竟毫無預警冒出新的敵人?
段總管在司馬鋒芒驚疑不定的神色中,徐緩的牽動韁繩,與宋典雅並立。陰柔的臉,笑出一抹令人驚艷的妖嬈。「請。」
他們貼近,他們同步而行。
司馬鋒芒愣了,烏雲罩頂。他們兩人──為何如此親近?
他顧不得猜疑,人已受了結實打擊。
宋典雅刻意換邊走,與司馬鋒芒擦肩而過。她的長裙擦過他的衣擺,留下一地蕩漾。
「別看,免得被他察覺,失去效果。」段總管喚著宋典雅舍不得離開的視線。
她努力轉過臉,將他吃驚的表情刻在腦中。即使之前報復他的捉弄,以同樣的方式報仇,亦不如今天演一場戲,得見他嫉妒的表情有價值。
「我知道他在乎我,然而,如何逼他承認?」宋典雅隨著段總管走遠了。司馬鋒芒被留在他們身後,每一步距離,她都仔細斟酌。「歷做不到的事,你可以?」
「他從沒將二公子放在眼里,我不同。」
宋典雅在收到效果之前,唯有暫予冀望。「你,為何肯幫我?」
他不像是別人開口,輕易就答應協助之人。
「我即將離開,不想他往後獨自一人。」段總管的語調里藏著化不去的溫情。
宋典雅听得欣慰。「你是他的朋友。」
有人關心他,真好。
杭州顛峰山莊
司馬鋒芒一路看盡一對寡廉鮮恥的男女,不顧旁人眼光,說談嬉笑,簡直是敗壞風俗,無法無天!
「你是否該回家了?」抵達山莊門口,司馬鋒芒姿態高不可攀的質問一路跟進來的宋典雅。
「你家總管邀我小住,你不知道嗎?」她旁若無人的越過他,在風中留下一串若有似無的輕笑。
司馬鋒芒冷瞪段總管。這兩人是真是假,暫且不究,看他們親密,他就是無法忍受!
「這些年當你的總管,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請一人留宿應當不為過?」段總管平素陰沉的臉,此時很是開朗。「假如你認為房間有限,無法招待,我可與典雅同房。」
典雅?司馬鋒芒左手握成爭。同房?右手跟著僵硬。
有人最近欠修理……
「段。」他見宋典雅遠去,遂截住段總管,身體進入臨戰狀態。「有些事,你不適合干預。」
他的警告,段總管似不經心的笑著帶過。
「我已經過了受無謂事物影響的年歲,你怎麼還在原地踏步?感情之事,莫太追究成敗得失。順從心意,你做不到嗎?」
司馬鋒芒听他猶如勸解的話,起了防備,質疑猜測他的動機。「你不是多愁善感之人。」
「你又何必對她懷有恐懼?」段總管還擊。
「你們在試探我?」有些安心了,卻還有些懷疑……
「你真覺得有不變的感情?人生苦短,要別人等你多久,追你多久?你不怕有一天,她不再等你,你想通了她卻選擇別人,無法挽回?」
「你今天話變多了。」他避開對方探索的目光。
「誰願意毫無所求的等待?」總管見司馬鋒芒不樂意听,也無意深談。「面對她,你總是不用腦袋理智思考。」
一語終了,再無聲息。
山林深處隱隱傳出游人傷春悲秋的詩句,而遺世獨立的莊園卻陷入沉寂。
夜幕沉沉,樓閣層層。莊園里,四周蒼翠被夜色染得更為黛綠。
司馬鋒芒將宋典雅的住處,安排在他寢室隔壁,防範之意不言自明。
晚膳時,宋典雅與段總管如久別重逢的好友,熱切談笑欲罷不能,兩人的笑談聲傳遍整座山莊。
司馬鋒芒食難下咽,明知他們裝神弄鬼,仍大受干擾,火燒燎原。他忍不住提前離席,踏著夜風,獨自守在門口等宋典雅歸來。
夜月盡情輕薄著漫天的雲朵。他等到雲都散了,佳人才款步迎著月色,晃入他守候已久的眼簾。
遠遠的,他見她笑靨未歇,眼波如水。她所到之處,仿佛撩起一陣仙樂飄飄,歌頌著她的嬌美。
司馬鋒芒胸口微窒,落寞垂眼。她從不為他笑……童年後漸行漸遠,他極少再見她的歡容。
今夜,她學會為別人而嫵媚了?
「你杵在我門前,有事交代?」宋典雅翩然而至。
她的步履像踏住他心窩,每一步,便踩得他更沉了一點。
「別勾引我的左右手。」他月兌口而出。
「你的話太難听。」宋典雅神色厭惡,並不曉得她的笑容一收,已對他造成強烈的傷害。
「誰對你好,你都能接受?」若是如此,他偏要反其道而行!
「你一直找莫須有的罪名責怪我。」宋典雅伸出手,試著逐寸撫過他的輪廓,剝除盤繞他容顏的憂愁。「你有些瘋了,是否找過大夫診斷你的毛病?」
她故意讓力道充滿輕蔑,語氣溢著譏嘲,只能用一雙焰光灼熱的眼楮泄露自己的心思。
「有。」司馬鋒芒突然一笑,令她措手不及。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不讓她離開。「大夫說我沒救了。」
他聲音飄忽如長風吹林,蠱惑人的意志。
「……也許有救。」宋典雅抗拒不了司馬鋒芒此時施展的魅惑,溫了嗓子,有些遷就。
「你會不會救我?」司馬鋒芒背倚門面,降低了半個頭的高度,使宋典雅看他不必太辛苦。
她等他這句話──等得太久了。宋典雅整個人的氣勢被一語削弱,垂眼頷首。
只要一個能與他安好相處的方式,別總是受到捉弄與陷害。這刻來得突然,受煎熬的時光太漫長,她有些癱了,支不住依向他的胸膛。
「你……」
司馬鋒芒捧起宋典雅的臉,讓無所依附的她話語斷在他嘴里。柔軟的身子倒在他懷里,他輕輕的吻住她含羞待綻的唇,一口一口品嘗,愛憐至極。
宋典雅眼眶略微紅潤。該欲迎還拒,或若即若離?怎樣測度一個男人的心,她已無法思考。
司馬鋒芒卻忽然停住了,不再和顏悅色,語調如冰。「那麼容易就得手,你看你到這地步。明知我一直傷害你,依然願意投懷送抱。」
宋典雅在他溫熱的懷里,頃刻凍僵,再堅強的人都不能不被擊潰。
她凝視他的眼難以轉移,不可抑制蓄滿了淚水,沒有一點準備再裝堅強。
「你真的……那麼喜歡傷害我?」月光打在她身上,她卻似墜入無底的黑暗,沒有一絲光。
「對。」氣息堵塞,說不出別的話了。
「看見我痛苦,你就快樂?」她再問,雙手固執的扶正他的臉,強迫他面對她的眼。
「沒錯。」他胸口抽痛著。
「你幾年不曾看過我哭?」自從發現眼淚打動不了他,她學會了冷漠。然而,兩人若始終無法同行,她所學所用,有何意義。
「誰記得。」
「我記得。」宋典雅重重的點頭,淚雨霎時紛飛。「是不是讓你看見我不幸,你便覺得沒遺憾,甚至感到快樂?」
司馬鋒芒逼自己揚起嘴角。「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