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順著丹穆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竟發現——該死,那可是讓人聞之色變的魔鬼沼澤啊!
「小妮子,你給我回來!」燕赤烈提氣大喝。
「回來,快回來啊!」
「……」
丹穆等人也跟著一起大喊。
只見她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該死!」詛咒聲里,燕赤烈劈手奪過一具弓箭。
他打算在她進入魔鬼沼澤之前射死她的馬,可搭上了箭、拉滿了弓,他又遲疑起來。
就這麼射過去的話,難保她不會摔斷脖子……
猶豫的當兒,雅竹已經騎出了他的射程。
「啊——」燕赤烈仰天狂吼,吼出他的憤怒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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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可是雅竹仍覺得他的怒氣像一支離弦的利箭,直直的刺入她的背。
身後傳來北荒人的鼓噪聲,她卻充耳不聞。
「好馬兒,快跑、快跑呀……」此刻她心里唯一的念頭是讓馬兒跑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花馬發出了驚恐的悲嘶,速度一下慢了下來。
「小妮子,你給我回來……」
「好馬兒,快跑啊!」他的怒吼聲好像又近了一些!雅竹不假思索的夾緊馬月復,不停催促花馬快跑。
花馬不得不往前沖。
明月躲進了雲層里,絲絨般的夜空里只有幾顆昏黃的星。雅竹完全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憑著直覺催促馬兒往前。
可為什麼馬兒跑得越來越慢了?為什麼四周寂靜得如此可怕,就連蟲鳴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靜里,只有她和馬兒的喘息聲特別清晰。
究竟出什麼事了?
驚惶中,雅竹本能的想逃離這恐怖的寂靜,可花馬只哀鳴了一聲,竟一步也不肯挪動了。
「乖馬兒、好馬兒,你快跑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花馬哀鳴著,四蹄奮力掙扎,但就像恐怖的噩夢一樣,無論怎樣努力就是一動也不動。
不,不是一動也不動,而是一直在往下陷!
一層濕冷的東西包裹住她踩在馬蹬的腳,緊接著又爬上她的足踝,然後順著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往上……
她的身子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到底是怎麼回事?雅竹低下頭想看清楚,可四周沒有光亮,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漆黑。
她是在噩夢中嗎?
這時浮雲忽然散去,圓盤似的明月像一面魔鏡,照得天地間一片清朗。雅竹忽然發現地上也有一面妖異的魔鏡,此刻它正照出自己驚惶失措的臉!
這草原怎麼會忽然變成鏡子了?!
呆怔中,魔鬼沼澤繼續吞噬著它的獵物,慢條斯理的扼殺獵物的生機,不時發出飽噎的聲音。
花馬驚惶的掙扎只加速沉沒的命運。黑泥很快就淹過了馬月復,也淹沒了雅竹的膝蓋……
她恐怕是無路可逃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再掙扎了!」就在她絕望的時候,身後傳來熟悉的吼聲。
「燕赤烈!」雅竹一臉狂喜的回頭,看見一臉驚惶的燕赤烈。雖然她的處境仍很危險,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了。
「抓住繩子!」燕赤烈大吼著丟出一個繩套。
他想利用繩子將她拉出沼澤地,可是相隔的距離太遠,繩套最遠只能到離她有四個多馬身的地方。
就這麼一點點工夫,沼澤就又吞沒了她的大腿。
「該死!」燕赤烈毫不遲疑的用膝蓋夾緊馬月復,催促烈日跑進沼澤里去。
烈日聞出了危險的氣息,可戰馬服從命令的天性,讓它毫不猶豫的听從主人的命令。
這一次繩套終于套上了她的腰肢。
「跑啊!」燕赤烈大吼。
烈日已經口吐白沫了,卻仍然奮蹄狂奔。
繩子繃得緊緊的,借著烈日的沖力,雅竹終于被「拔」了出來。馬背承載不了兩個人的重量,只好一路用拖的。
由于身在沼澤之中,腳步一慢就有再次陷入的危機。燕赤烈根本不敢回頭,只能驅策烈日順勢跑出一個大圓弧。
眼見沼澤的邊緣越來越近,而手里的繩子也收得差不多了,燕赤烈那顆拎在半空中的心才終于定了些。
就在這時,烈日忽然月兌力了,速度稍一凝滯,兩只前蹄就陷入了沼澤之中。
燕赤烈見情況不妙,抓住一端系著雅竹的繩子猛力一甩。
雅竹又是泥又是水的被甩出了沼澤,狼狽的摔在安全的地上。而燕赤烈和烈日卻因為這一番用力而陷得更深了。
「嘶……」烈日拚盡了最後的力氣,將燕赤烈甩出去。可即使這樣,也只能讓他距離沼澤的邊緣稍近一點而已。
就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花馬只留下一顆頭顱露在外面。
「燕赤烈,抓緊繩子,我、我會拉你上來的!」雅竹想拉他上來,可憑她的力量又怎麼可能對抗魔鬼沼澤的強大吸力呢?
「小妮子,沒用的。」燕赤烈一臉平靜的說。
「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拉你出來的!」粗糙的繩子磨破了她柔女敕的掌心,卻仍無法阻止他的繼續陷落。
「放棄吧!你救不了我的。」從他驅馬沖進沼澤地救她,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在里面,可為了她,他無悔!
「不!你不會死的,我不讓你死,嗚嗚……」雅竹泣不成聲的,淚水在滿是泥水的小黑臉上沖出了一條條淚痕。
「听話,回去吧!」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窩窩囊囊死在沼澤地的情景。「回去告訴丹穆,就說我吩咐的,讓他護送你回南韶去。」
「不要!」
「……」
就在她感覺到絕望的時候,大胡子丹穆騎著他那匹七倒八歪的棕馬趕到了。馬兒一跑到就癱倒在地,可是燕赤烈卻因此得救了。
「燕赤烈,對不起!嗚嗚嗚……」燕赤烈一被拉上來,雅竹就沖過去抱住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差點嚇死我了!」燕赤烈亦將她摟得緊緊的。
「嗚嗚嗚……」他的力道之猛,抱得她都快透不過氣來了,可她心里卻甜滋滋的。
「別怕,我會保護你。」想起剛才那一幕,他仍覺得心驚膽戰的!
他的懷抱又冷又濕,身上還帶著沼澤地特有的腐臭味,然而這一刻,雅竹卻覺得天底下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莫過于此了。
這時一聲悲涼的馬嘶聲驚醒了他們。
花馬早就消失在魔鬼沼澤里了,烈日也只剩下頭顱露在外面。月光下,一顆大大的淚珠從它的眼眶里滾落下來。
「烈日,我的伙伴……」燕赤烈的鷹眸里亦有淚光閃動。
烈日對主人發出一串眷戀的嘶鳴,終于消失在妖異的魔鬼沼澤中。
「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烈日它還好好的活著……」看見這情景,雅竹又一次泣不成聲。
「不怪你,是我……」太一相情願了!後面的話化作了一聲長嘆,「回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好,我扶你……」雅竹伸手欲扶他,可他已經先一步往營地的方向走去了。
這一路上都是他追逐她、討好她、照顧她……即使被討厭、被拒絕、被斥責也不放棄。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被拒絕的滋味是如此的難受。
身後,饜足了的魔鬼沼澤又一次恢復了平靜。就像一面無害的大圓鏡,在月下泛出奇異的光芒,完全看不出才剛吞噬了兩條生命。
第七章
營地里的馬因為吃了鳶尾草而導致拉肚子,一匹匹都萎靡不振的,他們一行只好在原地又休整了一天。
雖然沒有人指責雅竹的不是,可是一想到被自己害死的烈日與花馬,以及營地里那些仍然病懨懨的馬兒,雅竹就覺得既慚愧又自責。
她很想親自對它們的主人說聲對不起,可自從被抓回來之後,她就被燕赤烈禁足了。每次當她試圖走出氈帳,被派來守門的那兩個粗壯北荒人就會擋住她的去路,任憑她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