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北荒國,驅鬼降魔是一樁大事,當事人必須沐浴齋戎半個月,並請巫師來跳大神,同時還得舉辦隆重的祭祖儀式。
「對啊!想要驅鏡子里的這只‘鬼’,這樣就可以了。」瘦小男子將一雙大眼笑成了兩彎新月。
「可是我怎麼……」仍覺得下太踏實呢?丹穆困惑的直搔頭。
「喂∼∼看這里!」驀地,一聲大喊。
「啊?!」丹穆下意識的抬頭,正好對上亮晃晃的鏡子,又被里頭的「鬼」嚇得栽在地上。
「對不住啊!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呃——」瘦小男子總算咽下那個「傻」字。「我沒想到你居然沒認出自己來。」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丹穆起身,可丹穆的身子又沉又重,使盡了力氣就是拉不起來。
「你、你說我就是那個毛茸茸的鬼?」丹穆的眼楮越瞪越大。
「是啊是啊!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純’的人哪!真的好傻,哈哈……」瘦小男子越想越覺得整個事件好笑,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就像銀鈴兒似的,清脆悅耳。五官雖然不算漂亮,卻也生動得很,而此刻更是一下子亮了起來。
柔和五官配上這豪爽的笑,竟也很好看!燕赤烈看得有些發怔。
這笑聲可真好听哩!丹穆的表情更傻了。
「喏,你自個兒拿去看個清楚吧!」拉了幾次都沒能把人拉起來,瘦小男子索性也不費那個勁兒了,直接將鏡子塞進他的大手里。
「還、還真的像我呢!」丹穆模模鏡子里的那個大胡子,喃喃的道。
「什麼像你,明明就是你本人好下好。」真正是孺子不可教也!瘦小男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可我還是覺得……」丹穆期期艾艾的。
北荒人好戰,一年里有大半日子是在打仗。平常十天半個月不照鏡子也是正常的,大多都是在洗臉的時候往盆里瞅一眼就算數了。
再說,他們去哪里找這麼清楚的鏡子呀!就算搶來的時候是清楚的,不久後也因為沒有人懂得磨鏡而變得模糊不清。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臉。當然,前提是鏡子里的這只真的是他本人。
唉∼∼真是敗給這蠻子了!瘦小男子再一次翻了個大白眼。「你這家伙給我看好了,這是你的眉毛、你的眼楮、你的大鼻子,還有這些亂蓬蓬的胡子。」
隨著說話的聲音,鏡子里也忠實的顯現出細長的手指滑過濃眉、眼楮、大鼻,最後落在大胡子上。
「大胡子,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揪住那一把亂蓬蓬的大胡子,瘦小男子「惡狠狠」與他對視道。
「相信了。」丹穆不好意思道。
「哼!」白生生的手指揪著漆黑的大胡子,意外的礙了燕赤烈的眼!他的濃眉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
咦?這小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好聞的香氣?丹穆不自覺的湊到瘦小男子身上嗅啊嗅的。
「丹穆,你還不起來?躺在地上不覺得丟人嗎?」他正嗅得開心,耳邊忽然傳來燕赤烈的斷喝。
「是!」當下那沒被大胡子掩蓋的大臉,全漲成了醬紅色。
瘦小男子也被這一聲吼嚇得跳起來。
「這面鏡子還給你。」丹穆將鏡子給他。
「不、不用了,這鏡子就送給你啦!記得回去把這些嚇人的大胡子好好刮一刮。」瘦小男子雙手亂搖,下意識的往後退啊退。
才退幾步,背後就「砰」的撞到了什麼。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撞上的竟是那個沒事總喜歡拿直勾勾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大蠻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瘦小男子一邊道歉,一邊就想腳下抹油溜走。
然而一只有力的大手壓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逃離。
「我不介意。」
「呃,你能下能放開我?」男性的濃烈氣息包裹著他,瘦小男子整個人都有點僵住了。
「我都說過我不介意了。」燕赤烈滿不在乎的道。
「可是……」我很介意啊!
棒著衣物仍能感覺到身後的體溫,還有那就在自己頭頂的熾熱呼吸。天哪!現在是什麼情況?!瘦小男子,不,男扮女裝的林雅竹暗自叫苦。
「這鏡子這麼貴重,我不能……」
「別客氣,也就半兩銀子而已,就當作你們幫我賺這二十兩銀子的謝禮吧!」幸好這時丹穆插了進來,她才得以與燕赤烈拉開一點距離。
「才半兩銀子?」
「才半兩?!」
兩個北荒男人異口同聲的驚道。
「是啊!半兩銀子還是京城的價格呢!」要是換作其他地方,這面鏡子恐怕連一半的錢也不需要吧!林雅竹好心地告知。
「該死!」這賣鏡子的家伙也實在太可惡了,只值半兩銀子的鏡子居然要訛詐他們一百五十兩,真是欺人太甚了!燕赤烈的臉色難看極了。
看見他那嚇人的臉色,趁著他沒注意到自己,雅竹趕緊走人以策安全。
「咦?那家伙人呢?」等燕赤烈回過神,眼前只剩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和吃得底朝天的大小碗碟。
「是啊!人去哪里了?」丹穆亦困惑得直搔頭。
「兩位客倌謝謝惠顧,鐵觀音一壺、茶點茶果各八色、韭菜餃子一斤、三鮮面一碗,一共兩百三十文哪!」店小二見他們在東張西望,還以為是招呼要結帳,一溜小跑的過來道。
耙情那瘦小男子請客歸請客,這茶錢還得他們自個兒掏腰包呀?燕赤烈和丹穆面面相覷,隨後不約而同爆發出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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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錢付清茶錢後,兩人在一連串「客倌慢走」、「歡迎下次光臨」的歡送聲中,走出了茶館的大門。
此刻正值夕陽西下,五色晚霞遍染天際,美不勝收。從回味茶館門外往西邊望去,咸蛋黃似的太陽就掛在西門角樓的一角。
又是被訛詐,又是被白吃,這一天過得還真是精采萬分哪!呵呵……燕赤烈不禁微笑起來。
「王呃——那個爺,您有沒有覺得我們已經找到了?」趁著自家主子心情好,丹穆期期艾艾的道。
「找到什麼?說清楚。」每次不是「這個爺」就是「那個爺」,讓這家伙好好的喊聲「爺」真有這麼難嗎?燕赤烈的濃眉微皺。
「明明是從賣鏡子的那兒訛了二十兩銀子,卻還能讓人家感激涕零;明明是說了要請客,結果付帳的卻變成我們。您想啊!如果我們每個北荒人都能學到這本事,以後不就吃喝不愁了嗎?」丹穆越說越興奮。
「腦子里盡想些不入流的事,沒出息!」燕赤烈當頭給他一個爆栗。
「爺……」丹穆模著腦袋怪委屈的。
「唉∼∼事關國事,哪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燕赤烈嘆口氣。
北荒國上地最為貧瘠,糧食根本就無法自給自足。北荒男人從懂事開始,他們的父母就會指著南韶國跟月海國的方向告訴他們,那是他們的大糧倉。
翻開北荒國的歷史,就是一部赤果果的劫掠史。根據北荒國的法律,劫掠他國的財物並不算是犯罪。北荒的軍隊也同時身兼軍人與強盜雙重身分。
當人們意識到劫掠遠比耕種更輕松、收獲也更大時,就沒有人願意去辛苦的種地了,于是僅有的那些耕地也被荒廢了。
當皇兄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意識到,一個國家太過于依賴劫掠並非好事,可是父皇和他的臣民們卻很熱衷于打劫鄰國,反而斥責大哥懦弱。
靠劫掠養活一個國家是建立在大陸諸國混戰的基礎上,可所謂久戰必合、久合必戰,皇兄繼承皇位的第二年,厭倦了連年戰爭的人們開始呼喚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