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看著這只比她的碗還大一些的豬腳發呆。
「菁姊姊,喝雞湯啦!雞湯最補了。」小九干脆將整個盆子都端到了她的面前。
「這……這是怎麼了嗎?是有誰過生日了,還是什麼大日子?」裴菁被他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要知道,大力和小九都在身體發育的時期,哪餐飯不是吃得狼吞虎咽?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斯文得有些詭異。
再說,光叔也是秉承裴家勤儉持家的光榮傳統,一餐飯上有兩個葷菜就算是大日子了,今天居然雞鴨魚肉都齊全了,擺明了就是浪費鋪張嘛!
「呃……那個、這個……」光叔期期艾艾的。
小九嘴快的嚷嚷道︰「光叔說菁姊姊流了很多血,得多補補才好。」
「流血?補補?」裴菁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是啊!流得整個馬鞍都是呢!」光叔很尷尬,當下狠狠的瞪了小九一眼︰不是要你們別說嘛!
「馬鞍上的血漬不是我的,是他的。」裴菁指指君貽笑,沒有心機的道︰「喏∼∼這是給你補身體的。」
她順手將大力夾給她的那只大豬腳,夾到了君貽笑的碗里。
「謝——」
「我們之間還用說什麼謝不謝的呢!」裴菁阿莎力的拍拍他的肩。
他們之間?!
這下子,光叔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會吧∼∼難道不是這姓君的小子把三小姐怎麼樣了,而是三小姐把這姓君的小子……
他還在想以這小子這麼爛的騎術怎麼可能在馬背上做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原來是三小姐……
難怪、難怪呢!
「光叔,你怎麼了?」裴菁疑惑的望著他。
她喊了好幾聲,光叔才如夢初醒的將剩下的一條大雞腿,也夾進君貽笑的碗里,笑著道︰「是該補補,是該補補啦!」
不知什麼時候裴家牧場才能多個胖小子喊他爺爺呢?呵呵呵呵……
想得開心,他又丟了個鴨翅膀進去。
「吃得多、吃得好才能給我們添個白白胖胖……」赫!差點說漏嘴了!「呵呵∼∼多吃一些!」
「嗯……」君貽笑被他看得一身惡寒,只得低下頭努力吞咽。
這餐飯雖然豐盛,他卻在裴家一老二少的虎視眈眈之下,吃得消化不良。
「想不到顏城主真的把生意交給我們了?!」離開滄月城已經有好一會兒了,裴菁仍有些不能置信。
這實在是因為牧場的危機解決得太完美了,完美得簡直不像是真的呢!
「是妳的馬和妳的人太有說服力了。」君貽笑也微笑道。
「你的表現才好呢!」想到剛才自己居然在那可怕的男人面前雙腳發軟、說不出話來,她就覺得很羞恥呢!
倒是君貽笑,他的表現出乎意料的好,不但不會害伯,還能侃侃而談。她明顯看出那楚天狂的目光,從一開始的狂傲變成了後來的欣賞,最後他還說服了妻子顏諾,將馬匹的生意交給他們裴家牧場。
「菁——」他正想說些什麼,胯下的將軍正好跳過一個凹洞,馬背大大的顛簸了一下,他搖晃了好一陣才勉強坐穩身子。
「喂!你沒事吧?」裴菁著急道。
「沒事,只是覺得有些頭昏罷了。唉!我也算是會喝酒了,沒想到才喝了三杯就這樣……」他笑笑,頗有些自嘲的味道。
「這可是上好的燒刀子呢!酒性很烈,其它的酒怎能跟它比呢?」她忍不住嗔怪道︰「剛剛楚天狂都說隨意了,偏偏你還逞強,這回嘗到惡果了吧?」
「妳……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文弱了呢?」借著些許的醉意,君貽笑終于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話,「我沒有強健的體魄可以保護妳,就連大力也能幫妳做不少事,可是我!」
「傻瓜,你今天不是就保護我了嗎?再說,我也不介意保護你呀!」說到後來,裴菁的臉上不禁現出了羞澀的紅暈。
「菁……」君貽笑心中情動,一雙手竟不自覺的放開了韁繩。
「你真不會照顧自己呢!還不快抓住韁繩!」她及時提醒。
「有妳照顱我、關心我就足夠了。」他半是耍賴,半是撒嬌的道。
「你呀∼∼」讓他騎將軍就是因為將軍比較听話一些,誰知道他竟然醉成這樣,「你往後坐一點。」
「唔……」君貽笑依言往後移動。
「呵!」她雙腿一夾、韁繩一帶,胯下的白雲已經乖乖的往將軍那邊靠過去,趁著兩匹馬緊挨著彼此時,她騰空躍上了將軍的背,正落在君貽笑讓出的那一小塊空間。
「抱緊了。」裴菁轉頭交代一聲。
「好。」他伸臂抱住了她的縴腰。
馬背上的地方本來就不大,動蕩中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君貽笑的前胸緊緊的貼住了裴菁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衫,他們可以清楚感覺到彼此肌膚的溫暖。
「你……」她欲言又止。
「什麼?」
烈日當頭照,氤氳出那股專屬于女兒家的氣息,縈繞在他的鼻端,勾著他的心魄……
君貽笑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著,就連他第一次去參加科舉時,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忐忑不安呀!
「能告訴我江南是怎樣的嗎?」忽然她好想多了解他一些,了解這個能在那可伯的楚天狂面前,仍然不卑不亢、侃侃而談的男子。
「那是個山溫水暖的好地方呢!」君貽笑微笑了。
「山溫水暖?」她有些不解。
「嗯!」他點點頭,「那里的空氣總是濕潤的,山頭也總是霧蒙蒙的,湖邊最多的是柳樹,柳條就像是女人的青絲,據說隨便一顆種子掉在地上都會發芽呢……」
「像女人頭發一樣的樹,隨便一顆種子掉在地上都會發芽的地方……」裴菁自小生活在干旱的沙城,無法想象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景致,只知道一種恐慌涌上了她的心頭。
她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竟存在著如此巨大的差異!
「是啊!」過往的一切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卻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無法拋棄的過去。
「你一定很想回去吧?」只要想到有這個可能,她的心就忍不住疼痛。
「小傻瓜,難道妳忘了我們還有三十年的契約呢!」君貽笑附在她耳畔輕輕的笑了,「我跑不了的呢!」
「唔……」他的呼吸拂在她小巧的耳廓上,癢癢的。
「放心吧!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牧場,更不會離開妳了。」他在她耳畔保證道。
「再跟我多說一些江南的事吧!」她心里的恐慌稍微少了些,但想要了解他的心卻更盛了。
她好想知道那江南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竟能教養出像他這般有如美玉的男子。
「我記得江南有一種酒只有在孩子出生時才能釀制,然後就將酒壇埋在地底下十幾年,等到孩子考上科舉了,才能挖出來宴客,這酒叫做『狀元紅』。」他告訴她。
「你家的地底下也有這麼一壇狀元紅嗎?」裴菁忍不住好奇。
「嗯!這是江南的風俗。」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恐怕他已經喝到了那壇狀元紅了吧!
「那……如果生的是女兒呢?」
「生的如果是女兒,就埋到她出嫁的那天宴客。不過這酒就不叫『狀元紅』而叫『女兒紅』啦!」他解釋道。
「這樣啊……」裴菁听得有趣。
「還有一種叫做『桂花釀』的,甜甜的很好喝,也不醉人,只是得在桂花開的時候才能釀制。」君貽笑回憶道。
「桂花?」
「那是一種到了秋天才開放的金黃色小花,花開時連夜晚都被薰得馥郁了呢!傳說那花還是從月宮來的。」說得興趄,他在她耳畔輕輕的哼唱著江南的小曲兒,「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听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