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什麼哎?」季襄雪說著一巴掌打在他的左大腿上,劇烈的振動引起患者劇烈的陣痛。
「哇呀——」有氣無力的申吟登時轉為驚世駭俗的哀嚎,刁名豪的臉色說有多慘白就有多慘白。
「拜托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不過是小腿斷了嘛,堂堂男子漢連這點小痛也忍不住。」跟她乍見他受傷之初的擔心比較起來,他現在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小痛?你稱這個叫小痛?!」刁名豪險些氣得腦血管破裂。
一匹成馬少說也有三百公斤重,當這些重量一股腦地全集中在某一點上,可想而知,它的摧毀力有多高。
「本來就是嘛,人家我膝蓋磨成這樣,也沒叫過半聲啊。」季襄雪頗為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她只是輕微的表皮擦傷,頂多了不起再加上幾小塊瘀青,但那也不能和他的病情相比呀,刁名豪覺得他現在沒中風還真是不容易。
「好了啦,大男人別像個娘兒們似地,講出來也不怕人家笑。」季襄雪都有點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哇咧……當病人已經夠可憐了,結果還要受這婆娘的窩囊氣,這種事刁名豪不——干——了。
「要不要你也去讓馬踩一踩,然後換你躺在這里試試看。」
「那有什麼問題。」季襄雪說著趕他下床。「你起來呀。」
「我起來干麼?」刁名豪無法理解。
「你不是說要換我躺在這里試試看嗎?」這床那麼小,這家伙若是不起來,那她怎麼躺得下啊?
「你……你……」刁名豪沒痛死也要先被她氣死。
「你你你什麼?你不會是腦袋也被撞到,所以傷到語言中樞了吧?否則你說話怎麼突然結巴起來啦?」季襄雪這會兒還滿關心他的咧。
「我——要換醫生!」刁名豪在氣絕身亡前先提出嚴重的抗議。
「歡迎歡迎,你有本事在這個時候找到醫生就去找呀!」季襄雪可是巴不得坐到一旁去喝茶呢。
「我……」這就是刁名豪最淒涼的地方。
荒野小鎮本來就沒啥像樣的診所,此刻適逢聖誕節接連元旦的連續假日,鎮上唯一僅有的醫生早就出國去度假了;剩下來的大醫院不僅天高皇帝遠,人家也沒到府出診的服務項目,所以眼前說來說去,也只有她這麼一位現成的醫生,而且還是個——獸醫!
真是郁卒呀,想不到他風光一世,竟然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搞不清楚嘛你,向來都是人家服伺我耶,今天我破例當你下女,你還敢挑?!嗟!」季襄雪冷哼嘟嚷,撩起他的胳臂,拿起針筒就往下扎。
「哎唷……」刁名豪再次慘呼。「我要告你虐待病人!」
他覺得她對待動物都比對他溫柔。
「好好好,你去告,你去告。」季襄雪翻翻眼白,勉強耐住性子當他是小孩在哄。「來,自己把褲子拉下來一點。」
「我都傷成這樣子了,現在要做‘那檔事’恐怕不太方便哩。」刁名豪苦中作樂,曖昧地打趣著。
「等打完這支消炎針,你再慢慢貧嘴吧。」季襄雪干脆自己動作,一手拉下他的褲子,啪地一針就插進他的臀肌里。
「哇呀……你以為你在射飛鏢啊!」刁名豪痛得臉都歪到一邊去。
這令他想起他被「小花」踹傷以後的情景。
說來諷刺,當初扛他到動物醫療室照X光、又幫他在折斷的小腿陘骨上打上鋼釘動刀的,就是床邊這位對人沒有愛心的大獸醫。
猶記得她替他打麻醉藥時,他還非常緊張地問︰「你……行嗎?」
會問此話的原因不是懷疑她的醫術,而是……畢竟獸醫和醫人的醫生是完全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
「安啦,這人類的構造其實跟狗差不多。」她笑呵呵地拍拍他。
結果在他尚未來得及表示反對意見時,她的刀已經切下去了……
唉——
虧他之前還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就算他再怎麼病危,也不會找獸醫來幫他治療……所以說做人千萬不能太鐵齒,否則倒霉的會是自己。
「哈……」床上的老太爺開口了。
「嗯?」季襄雪懶懶地搭著腔,小腦袋瓜子仍埋在歐美最新一期服裝雜志的色彩里。
「削點隻果來吃吃吧。」刁名豪嘴饞地望著桌上那籃誘人的富士隻果,單是聞到那撲鼻的香味就曉得一定很好吃。
「哪!」一顆紅咚咚的大隻果連同一把銳利的水果刀,齊聲飛向老太爺的方枕邊,亮錚錚的刀鋒還險些刺到他英俊的臉頰。
「嗄……你想謀殺我呀?」幸虧他閃得快,要不然……刁名豪根本想都不敢再往下想。
「我想謀殺你還不容易?嗟!」季襄雪兩眼仍盯在雜志上所介紹的香奈兒二○○一年新款的紀念手提包。「問題是我謀殺你作啥?一又沒錢可拿,二又恐怕會弄斷我的指甲,三又不合經濟效應。你長得這麼高大,要藏尸體也麻煩,剁碎又浪費我的時間和力氣,這剁了以後拿去喂豬喂狗,我還擔心它們會消化不良,腸胃不適……」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刁名豪趕快插撥,算是怕了她了。
「又不是我先起頭的。」季襄雪還冷嗤抱怨。
「……哪。」刁名豪緊急煞住欲沖上來的頂撞,很勉強地堆出和顏悅色,把隻果和水果刀又遞給她。
「又干嗎?」季襄雪這次總算抬了一下眉瞄他。
「麻煩你幫我削一下嘛。」刁名豪盡量地甜言蜜語。
噯……龍困淺灘遭蝦戲,這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低頭呀!他現在終于明白自己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否則他也不會愛上這種大女人中的大女人。
「要不要我順便幫你刮一下胡子呢?」季襄雪接過那把水果刀,忽然笑得很詭異地靠過來。
「還……是不要的好。」刁名豪瞥著那帶著刺眼反光,又近在他頸項咫尺處的刀鋒,不禁渾身發毛。「你只要幫我削隻果,我就很滿足了。」
「哦?那麼請問幫你削好之後是給我吃,還是給你吃?」季襄雪依然好聲好氣地甜笑著。
「你想吃當然也可以一塊兒吃呀。」刁名豪急忙陪笑。
「問題是……我不想吃耶。」笑眯眯的媚眼直勾勾地對著他。
「問題是……」刁名豪保持微笑回應。「我想吃耶。」
「想吃你不會自己動手。」天真無邪的笑顏說不見就不見,季襄雪冷淡地轉過身,繼續看她未來要采購的新春服裝。
「我傷成這個樣子,你起碼有點愛心好不好?」刁名豪登時垮下臉。他不過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也算過份嗎?
「說到這兒,你倒提醒我……」季襄雪狐疑地瞪著他。「你既然傷成這個樣子,怎麼昨天卻無緣無故地失蹤了一整天啊?」
害她一早「查房」不見他人影,也無緣無故地跟著緊張了一整天。
「這……我只是去辦一點私事。」刁名豪支吾其詞不敢說實話,因為說了保證她會大發雷霆。
「既然你還有力氣去辦私事,想當然耳,你一定也有力氣自己動手削隻果。」瞧他眼神閃閃爍爍的模樣,怎麼看都知道有鬼,不過他不願說就拉倒,她才不稀罕呢,哼!
可她心里卻很清楚,說不稀罕是騙人的,尤其他還特別強調了是「私事」。
「再說你傷成這個樣子又不是我害的,要找人削隻果,不會去找害你傷成這個樣子的‘小花’嗎?」本來她還有一些些的惻隱之心全被他給抹殺掉了。
「我……」「小花」要是會用馬蹄削隻果,他早帶它做環球表演賺大錢去啦!然後再請上個十名佣人,哪還需要像現在這樣看她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