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克,媽咪來了。」往往她人未到,聲音便已傳進門。「汪。」布雷克總是第一個跑來迎接她的「人」。對了,順帶一提,經過他倆的細心照料,它現在已經到了該減肥的地步。
「哇,你今天好香喔,是不是爹地剛剛幫你洗過澡呀?」季惜楓高興地抱起它嗅了嗅,然後拿出制成大骨頭狀的狗食品。「瞧,你看媽咪剛剛去超市給你買了什麼?」她只顧著向它獻寶,全沒注意到她一會兒媽咪長,一會見爹地短的稱呼有多曖昧,而冷滸很訝異自己听在耳里竟半點也不介意。
「汪汪。」布雷克開心地餃過骨頭到角落去磨牙。「你這樣太寵它啦。」冷滸不希望她破費。
「沒關系啦,它正在長牙,所以牙床會癢,你若不找點東西給它咬咬,小心你的鞋子唷。」這些知識可是她特別去翻書的耶。「已經來不及啦。」冷滸抬腳讓她看看他足下踏的那只拖鞋,上面早殘有狗牙蹂 的痕跡。「哈哈……」季惜楓忍不住大笑。不知情的人乍聞他倆現在的對話和模樣,還道是對恩愛的夫妻正在討論家里的小寶今天是如何如何頑皮,兩人應該如何如何管教之類的話題;更難想像她以前是見了他就趕快跑開,現下卻是听到他的聲音就會跑來。
「對了,我跟你說喔,今天我在超市看到一種新品牌的狗罐頭…」她照例開始說南道北與他聊天。
不過說是聊天,大部分的時間其實都是她在講,他則靜靜地坐在一邊當個稱職的好听眾,不像她家老四,她才沒講幾句就汗始不耐煩,這也是她喜歡找他說話的原因之一。
「嗯,喔,好。」冷滸繼續做著手里的事,嘴里適時地搭著腔。「好渴呀。」話說多了,季惜楓抱著布雷克自動往廚房的冰箱尋寶去,完全當這兒是自己的家。
忽然她問︰「你家的體重計好奇怪喔,我為什麼找不到刻度顯示?」「哦?」冷滸見狀看去,想笑又覺得有點不太道德。「對不起,你踩的那個不是體重計,而是…電磁爐。」
「啥?!」李惜楓急忙面紅耳赤地跳下來,卻還死鴨子嘴硬地嗔怪他。「難怪我說嘛,你怎麼會把它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目標轉移到客廳,她難得安靜地窩在案前涂涂改改,不時還會咬著筆桿尋思,仿佛在創造什麼驚人大作,他越看越好奇。「你在做什麼?」
「寫履歷表,我想找工作。」她說,然後繼續努力。幾分鐘後,她忽然把她那張稚氣的女圭女圭臉靠到他的面前來。「你覺得我的睫毛長不長?」她問。
冷滸不懂她何以突發此言,更不解她寫履歷和睫毛有啥相關,不過她既然表情那麼認真,他也就很認真地望了望。說真的,他從未這麼近地看過她,或許該說他不曾這麼仔細地端詳她,此刻他愕然發現她那張未月兌稚氣的貝比費司(BABYFACE),竟然擁有著貝比般的好肌膚,那光滑細膩的質感也和貝比一樣,白哲里還透著女敕女敕的粉紅,令人禁不住想伸手去捏捏看。
「怎麼樣?怎麼樣?」見他久久不語,她越靠越近,就差沒貼上他的臉。
「呃……」呼吸這里立即充塞著她嬌軀散發出來的青澀柔味,令冷滸聯想到小貝比身上那股特有好聞的淡淡乳香,並懷念起童年時期的單純天真。唉,若不是他太了解她那宛如貝比般沒心機的個性,否則他又會誤以為她在勾引他,而失態地埋進她的懷中細細品嘗呢。
他伸出大掌輕揉她的腦袋瓜子,然後退出害他遐思的空間,盡可能地讓自己沒有邪念。「很長。」
「是嗎?」她早習慣了他這種嬌寵她的小動作,她歡喜地提筆揮毫,隨即洋洋得意地大聲宣告——「好啦,哪,你幫我瞧瞧可不可以。」冷滸依言看完後,表面裝得很鎮定,背地里早就笑岔了氣,因為她在「特長」頭發特長,睫毛特長,我妹妹則說我舌頭特長。然後,找工作這件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這日,季惜楓又登門報到。冷滸正在工作打電腦,她立刻像往常那樣坐在他旁邊看。許久,看他過關斬將,一關接著一關地玩著電動游戲,她模著布雷克,終于好奇地問︰「好玩嗎?」
「還好。」連續又殺掉好幾個怪獸後,冷滸才慢半拍地回答,拿著遙控器的手卻沒有停止努力。
「是嗎?」季惜楓不以為然地抿抿嘴。既然只是「還好」,那他干麼一連玩了四、五個小時,而且一個星期中最少有四天是這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呀?」過了一會兒,她又問。冷滸搖搖頭,兩眼仍舍不得離開螢幕。「你每次開機就在打電動,這一打就打好幾個小時是很傷眼楮的。」季惜楓終于忍不住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冷滸聳聳肩。瞧他說得多無奈,仿佛有人拿槍逼他似的,嗟!「為什麼沒辦法?」季惜楓不禁嗤鼻。不是只要他不要那麼沈迷于電玩娛樂就沒事了嗎。「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工作?」那麼會牽拖?季惜楓當下大感深深的不滿。分明是他自己愛玩,否則普天下哪有人會像他這樣屋里沒幾件家具,卻有個面積超大的電視牆,兩旁還連上立體音效,打起電動來簡直是身歷其境。
除非他在黑道里所擔任的「工作」就是負責玩電動,或如許多道中人士一樣,平常沒事便耗在柏青哥店里,而視此為他們每天的「工作」。這不說不快,她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冷滸,我相信你絕對不是壞人,我也相信你去混黑道肯定是有難言之隱。」由他倆近日來的相處觀察,她認為他的本性相當溫文善良,氣度更是卓爾不凡,所以她不希望見他再這麼沈淪下去。「可是你還年輕,應該早日洗心革面,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你肯努力,前途自是光明美滿。」
「你……」面對她苦口婆心的教誨,冷滸是啼笑皆非。他不得不承認他常常被她跳躍式的思考模式給打敗。「怎麼?你不認同我的話?」那番話她可是隱忍很久了耶。
「不。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她愈是義正詞嚴,冷滸就愈想笑。「只是什麼?難不成你是心甘情願去混黑道?」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那種自甘墮落的人呀。
「我從頭到尾有說過我是黑道的嗎?」他知道他的模樣很容易受人誤解,但是黑道……
「是沒有,因為那些愛四處炫耀的人早給警察抓去綠島啦,所以哪有人敢到處嚷嚷自己是黑道的。」
「但是我本來就不是黑道的。」冷滸打斷她,要她別激動。「你不是?」季惜楓睜著銅鈴大眼,怎麼瞧都像是不相信。「不是。」冷滸堅決地搖頭。「那你一定是剛出獄。」
「不是。」冷滸再度搖頭,他還特別強調︰「我也不是在逃要犯或大流氓,我沒有坐過牢,也沒有前科,沒做過什麼壞事,名聲應該還算不錯,沒殺過人,也沒有黑道的人在找我。」
那天她背後說他的壞話,果然他全听到了。季惜楓當下紅了頰。不過她對他的諸多疑慮仍待他來澄清——「既然如此,你干麼理個小平頭?」她居然高聲埋怨起他來了。
「方便,好洗,又涼快。」他答著簡潔而明了。「你臂上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