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佳在。」緊張的表情驟然松懈,徐青霞慶幸她有繞回來,否則待他倆雙宿雙飛,她還有啥戲好唱?
「你……」慢著,依青霞平日相待的態度,她今天的親切實在太反常了,徐培茜忍不住覺得事有蹊蹺。「為什麼突然關心我的事?」
「呃……」徐青霞愣了愣,立刻又口蜜月復劍地笑著。「耶!怎能講是突然呢,你畢竟是我姐姐,我不幫你幫誰?」
「喔……對……謝謝!」是呀,她怎會這麼多疑?說不定她的努力終于感動了青霞哩!初次獲取親情的滋潤,徐培茜雀躍而靦腆。
「自己姐妹何必客套嘛。」徐青霞側過身,微張的唇瓣逐漸露出陰險的笑。
第七章
送完這批貨,今天大致可以收工了,康德打算載徐培茜到台北市區壓馬路、逛逛街,讓她享受一下當女孩子應有的權利。
將老爺小貨車停好,他把後櫃中的雜物撤下車,然後搬進溫室,不意卻瞥到角落里有個黑影。
是徐培茜。她縮躲在那兒,像是想什麼想到出神,安靜地儼然已與四周的空氣合而為一,稍不留心眼楮便會將她略過。
「嗨。」康德走到她面前蹲下,輕聲覆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嗯……」徐培茜不用抬頭,僅稍瞄到那雙溫暖修長、如同鋼琴家的巨掌,便知來人是誰。
「別管我之前的提議了,你離不離開都無所謂,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好。」都怪他太沖動,沒考慮到她的想法,結果他本欲幫她解決煩惱,殊不知反倒增加了她的煩惱。
「為什麼?」徐培茜吭出滿腔雜陳的五味。「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好?」
她身邊的親人和住了二十幾年的老鄰居,都沒他來得貼心,如此體恤她的人,真會是個騙子?
「為什麼不該對你好?」康德反問,她的自卑讓她在鑽牛角尖了。
「我不認為自己有何吸引他人之處,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又沒錢財。」她隨便想想,舉出的理由最少就有十來個。
「種過大理花嗎?」康德不急著揭曉答案。
「種過,但一直種不好就放棄了。」她不曉得這和剛剛的話題有何相關。
「在我眼中,你就好比那生性強健的大理花,雖耐寒熱,卻沒有充足的日照和適合的環境,致使植株徒長、軟弱且孳生各種病蟲害。」康德仿佛在敘述一個古老的傳奇。「久而久之,你也忘了自己會開出高貴華麗、艷冠群芳的花朵。」
「我是……嗎?」徐培茜幾乎要被他優雅的嗓音和柔煦的瞳芒所催眠。
「你是。我想給你陽光,我想見你為我開花。」康德篤定地點點頭。
「所以你才對我好?」徐培茜似懂非懂。
「小遲鈍,你還不明白嗎?」他用指尖輕刷她的眉、鼻,最後停在她的唇。
徐培茜茫然搖首,她要是明白,干嘛還要問他?
「我對你好純粹是因為我愛你呀。」康德失笑地直視她的水瞳。
「你……愛……我?!」徐培茜目瞪口呆,悲喜交集,大起大落的心情宛如原先以為是過期的愛國獎券,又被人通知得了頭獎。
從未有人向她說過愛,即使是疼她的父親,然而她一念之差救助的陌生客卻肯施舍……這是否有些諷刺?
「你總算清楚啦。」康德迅速啄了一下她張成英文字母大寫的「O」的小嘴。
「可是你為什麼?我既沒……」徐培茜太震驚了,以至于無法再表現出更強烈的反應。
如果是夢……噢,老天,再讓她多做幾分鐘。
「我知道。」康德好笑打斷她。「你沒人才也沒錢財嘛,問題是……」他緊緊地瞅著她。「我是那麼膚淺的男人嗎?或者,我在你心中就單單是這麼膚淺?」
「不……」事實恰好相反,他在她心目中非常完美。「但是……怎麼可能?」
要說他除了是孤兒、不識字外,論談吐舉止,雄峻氣宇,以及日常相處中所展現的各方廣博見識,早讓人忽略那二個缺點,還有他其余的條件亦是上上之等,而她周遭光是一個青霞就把她比下了,他沒道理會搭睬她呀!
對啊,沒道理嘛……青霞的警告驀然響在耳際。
「不!」徐培茜沒勇氣看他,一看到他那雙清澈透亮的燁眸,她就會不戰而屈,因此她只敢盯著他那一圈胡須。「你只是在騙我,你其實是想拐我到外面賣。」
「誰灌輸你這種可笑的無稽謠言?」康德道她是開玩笑,待見她神情嚴謹,才鎖眉斂笑,細細琢磨二秒鐘,便知是誰搞的鬼。「是你妹妹對不對?她說的話你也信?」
「我……」徐培茜啞然。他如今的表現,不就「有點」印證青霞曾強調過他不會承認之詞嗎?
「你真的信?!」她遲疑的態度等于默認,康德險些讓自個兒的口水嗆住,剛柔並濟的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我……我……」她進退維谷,不知該怎麼辦。
她好想投入他懷里的避風港,回報他同樣的愛,哪怕他看似誠心誠意的甜言蜜語真是僅是在作戲;然在她的心坎底,冥冥中仍對姐妹情誼持有企盼,故她又不願認為青霞說謊,一時之間,卻苦了她自己,好象相信誰都不對。
「接受我的愛這麼難嗎?相信我會愛你這麼難嗎?」康德沮喪黯然。徐青霞從中作梗固然可惡,但倘使徐培茜對他的感情有信心,也不致讓好人得逞啊。
「我………我……我……」她好不容易等到渴望已久的親情和愛情,卻要她二選一,這魚與熊掌如何抉擇,她根本拿不了主意,只能先當鴕鳥回避他溫情脈脈的視線。
「沒關系,我會做到讓你接受為止。」康德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振奮,他不能那麼殘忍,現在就逼她做出決定。「除非你親口拒絕我,否則我不會輕言放棄繼續愛你。」
這一次,他要證明他已月兌胎換骨,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的逃避。
康王爺跨上寬闊的大理石階梯,擱放在旁邊手工石雕扶手上、留有歲月痕跡的大掌,隨著步伐的進行而向前爬高,象征花郁國的國花君子蘭,則被細筆精刻于扶手間的石柱頂端昂揚挺立。
早在耳聞一路上侍衛的敬禮聲,花珮嵐未待康王爺邁入王爺府的內廳,卻等不及地疾馳出來。
「找到了德兒對吧?他馬上會回來對不對?」花珮嵐抓著夫婿的胳臂,嬌美的容顏因害怕听到噩耗而失了血色,顫巍巍的小巧櫻唇吐出的字眼也打著抖。
「沒有。」康王爺哀嘆垂眸,實在不忍告訴愛妻這個消息。
「怎麼會……不是說在台灣發現過他的蹤影了嗎?」花珮嵐感一陣暈眩。
「你先別急,台灣當局已派專人處理,韞兒今早也趕去了台灣。」康王爺連忙攙她坐進園中,以免她支持不住,心中則希望康韞能將功贖罪。
「為什麼?德兒做事一向懂得拿捏分寸……為什麼他會做出不告離家這種事?」花珮嵐低喃飲泣。
「別難過嘍,德兒若是知道了會很內疚的。」康王爺握住老伴的柔荑,遍地繁花似錦,奼紫嫣紅美不勝收,兩人卻無心欣賞。
「會不會是……德兒仍掛記著二位公主毀婚的事,所以他才會告訴韞兒,他想去台灣看看?」女人的聯想力總是比較豐富。
「這……」康王爺一時語塞。
般不好愛妻說得對,那孩子脾氣太優柔了,表面也許裝作不在乎,心里或多或少卻有些嘀咕,畢竟他們打自出世便含著金湯匙,順遂勝達的人生路途上,他不曾跌倒過,這回失利,算是他完美的記錄中的一大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