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康德付之一笑。這點他可不敢苟同,畢竟他躺在地上等待旁人的「舉手之勞」不單是短短的幾分鐘。
「講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沒什麼時間去交朋友,所以……你是我第一位能聊天的人。」徐培茜赧然干笑。
「那不是你的錯。況且有些人就算有時間,也不見得交得到朋友。」望向那一大片花圃,康德哪里笑得出來?
那麼大的面積,叫他這從小與花為伍的老手管理都嫌勉強,更遑論她一個女孩家,年紀輕輕的,要一手包下整個花圃內大大小小的粗活兒,甭提是交朋友了,他看她連抽空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吧。
「謝謝。」仿佛獲得他的支持,她釋懷地對著他笑。
「為什麼?」和道歉的理由相同,該說謝謝的人也是他。若非她的幫助,他現在只怕是甘庶田里的一具無名尸。
「因為你沒有否認我們是朋友。」徐培茜吐吐舌,未經化妝晶修飾的杏臉刷地臊紅。「奇怪,我似乎在你面前就變得特別多話。」
「那是我的榮幸。」康德很開心她這麼說。
徐培茜眉飛色舞,心情好不愉快,連走起路來的步伐,都像生氣勃勃的鳥兒似的蹦蹦跳跳。「來吧,我該回家弄晚飯了。」
參加過無數的餐會,康德第一次吃到這麼難吃的晚飯。
當然,不是徐培茜的手藝不好,事實上嘗膩了大廚的佳肴美饌,偶爾換換口味,來個家常便萊,感覺是挺不錯的。
錯就錯在同桌的人不對。
他好比那夾心餅,讓徐家的一老一少卡在中間,靜觀她們狼吞虎咽,等侯不知何時會開始的拷問,還要忍受這不合身的棉衫。
「謝謝你們。」因為他那一百零一套的衣服,雖于住院期間,護士好心幫他洗過、縫過,但讓他在花圃內折騰了一下午,早就髒兮兮的,所以經徐母特準,找礦一件徐父生前的舊上衣給他換。
只是兩人身材差一大截,原該有點寬松的款式,他穿起采卻變成了貼身衣,結實的肌理登時無處遁形。「謝什麼謝?吃呀。」徐青霞看得口水直流,秋波頻送。見他仍端坐不動,以為他是緊張。
「不等……她嗎?」康德一下不曉得該怎麼在她們面前稱呼徐培茜才合宜,只好用手指著仍在廚房忙碌的伊人。
打從她一進屋,他就沒見她歇息過。
「等什麼等?!」不清不楚的河東獅吼,自徐母塞著雞腿的唇縫飛出,一雙眼不時防賊似的瞄著他。
「……喔。」不想給徐培茜制造紛端,害她再遭皮肉之苦,他順從地拿起筷子扒著飯。
「甭管我姐啦,她習慣等我們吃完後才吃。」徐青霞甜甜笑著解釋,以防他誤會他們虐待。
「嗯。」康德禮貌性地應個聲,對于她欲蓋彌彰的說詞,他僅感到可笑。尤其句中的「習慣」二字,更是耐人尋味。
「今個兒這餐,算是為你迎新,你多吃點,往後大伙兒均是一家人,千萬別和我們客套喲。」徐青霞挾了一大塊肉到他碗內,盡量表現出女主人的親切。
「謝謝。」康德額頭示意。
如果可以,他寧願也等她們吃完後再吃,或是到廚房陪徐培茜,或是像剛剛那樣枯坐在客廳。
不過相較之余,徐母那廂的氣氛就凝重得很,她是曙邊遺姆。「」死丫頭,肉炖那麼咸,青菜炒這麼老,怎麼教都教不會。」
直到酒足飯飽,她嗓子一拉便朝廚房喊。「啊湯咧?」
「對不起,來了、來了。」徐培茜連忙捧著剛煮好的湯上桌,並將徐母的空碗盛滿。
「真是的,做什麼事都慢吞吞,我養你還不如去養三太太家的那頭豬,好歹宰了能賣幾個錢……」徐母擰眉叱責,一手端起那碗湯就喝。
沸熱的湯汁登時灼過叨叨不休舌頭,瞬間焚化毒辣的口腔,再經反射作用從原處盡數噴出,徐母當場哇哇拍桌子大斥,被燙傷的口內麻痛難捱。「咳咳……你這個……死嬰那,你存心要燙死我呀?」
「不,我沒……」孱弱的嬌軀本能地猛往另一方怯縮,徐培茜畏懼的模樣直叫康德好想攬她入懷。他那隨時會出頭護駕的凌威,無形中凝聚成一股蓄勢待發的寒冽,令徐母本欲打下去的手,忌憚地硬拗了方向,改為像趕蒼蠅般地趕她。
「去去去!我看了你就吐血,要不是有客人在,瞧我怎麼修理你。」
「是。」徐培茜如釋重負,幾乎是用跑的離開。
「真的怪哩,同樣是從我肚里生下來的,啊品種怎會差這麼多?」徐母吊著眼梢嘀咕。
康德壓抑胸口漸旺的怒火。全為了無知婦人說的無知話語而動怒,連他自己也很訝異……是因為被辱罵的對象是她的關系嗎?
無論理由為何,這頓飯他是吃不下了。他放下碗筷,兩手又平置回大腿上,冷靜保持中立。
「寶貝呀……」徐母搖身化成苦情姐妹花,執起徐青霞的柔荑嘆息,嚴厲的五官仿佛會變戲法,霎時易轍為和藹的線條。「媽大字不識幾個,小學也沒畢業,對于未來,媽是不敢指望你那憨慢笨桶的阿姐啦,你可要努力喔,媽往後的日子全寄托你嘍。」
「媽……」拜托,這種事也要在別人面前念,說話也不看場合?真受不了!徐青霞不耐煩地抽回手,頻向母親使眼色。
「干什麼?」徐母正陶醉在假想的悲情世界里,勃然讓人從中打斷,不覺悻悻然,老臉哪還有方才慈母的痕跡?「啊我講的是事實,我怕誰听?」
徐青霞懶得答腔,目前她比較有興趣的是身旁這位謎一樣的陌生客。
「你今年幾歲?結婚了沒?」瞧他始終抬頭挺胸、坐時雙膝不忘並攏,他若不是軍人或剛退伍,就是見不得世面,再不就是家教不惡。
她希望是後者。
「你家住哪兒?家里有哪些人?在哪兒上過班?會不會做家事?」徐母緊接著出擊,與小女兒左右開攻,好奇瞥覷,活月兌月兌他是待宰的羊只,可是內容就現實多了。
丙然是個鴻門宴,康德忽地覺得她們很好笑。
「媽,他是孤兒,所以……」徐培茜剛巧端著切好的水果出來,在經過他旁邊時,歉疚地看看他。
被問及這些他該知卻不知的問題,他表面強顏歡笑,心里一定很不愉快吧。
「什麼?孤兒?」徐母和徐青霞異口同聲大叫,但前者是非常失望,後者則有著興奮。
「那,你四處為家嘍?」徐青霞馬上又問。孤兒的生活應當很刺激吧……喔老天,她好想撫模他精壯的胸肌唷。
「如果不是你們好心收留我的話。」康德跟著她們移陣到客廳,溫文的眼眸仍帶笑地望向徐培茜。
他這樣回答並不算撒謊。
「應該的啦,俗諺說的好,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徐青霞眼利地瞄到那一幕。
雖說這男的僅有身材可取,口袋想必沒多少錢,否則也不會淪落到她們這個小村莊,不過只要有她的地方,她便不容許男人注目的焦距跑掉。
「你說是嗎?」她故意站到他倆之間,技巧地擋住他的視線,然後口蜜月復劍地問正在為他的微笑而羞怯的徐牆茜。「‘姐姐’」?
「喏……是。」徐培茜沒料到話鋒繞了一圈會繞到她頭上,頓時恍若小辮子給人捉住,遂慌措地低著頭,轉身去收曬干的衣物。
懊她上場了。知道對手的底細就那麼幾兩重,她便沒啥好顧慮的。「你能明白是我們好心收留你就好,人嘛,就要懂得知恩圖報,是你做的工作就勤快些,我是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