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加油添醋的即興表演,馬上引發嘰嘰喳喳的竊笑和議論紛紛。
「我就跟你們說嘛,他們倆鐵定有什麼。」阿花從冰箱的冷凍室拿出冰塊。
「沒錯,我之前還親眼撞見那個律師抱著琉璃小姐到房間睡覺呢!」阿滿湊過來,泄漏她發現的大秘密。
「什麼?他們已經‘睡’過啦?」一根羽毛逐漸滾成一只鵝,路經廚房的司機阿強駭呼。
「噓……要死唷,小聲一點啦!」眾女慌張地揮手要他噤聲。
「真的假的?」阿強忙不迭掩口道歉,舉止很自然地形成和大家一樣彎腰駝背的鬼祟貌。
「這種事我敢亂講嗎?」阿滿拍胸脯,雖然她真的是亂講。「那天本來小姐就說要在房里喝茶,但律師反對。」
見眾人目光全專心聚集在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恍若大明星,言行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你們都不曉得喲,律師還吩咐我弄好多點心咧,結果喝著喝著,兩人還不是喝到床上去了!」
廚房當下漾滿曖昧的笑。
「還有更不得了的呢,先生太太喪事那天,小姐不是失蹤沒去守靈嗎?」阿滿賊忒地掃了一圈眾人迫不及待想知道的臉。「原來啊,她和律師在庭園里面幽會私通。」
「不會吧?」大伙嘩然,接著大嘆人不可貌相。
「不過,能跟那麼帥的人在一起好棒喔!」阿花羨慕地擁著冰塊,假想它是高大英俊又多金的霍旭青。
「就是嘛,有錢真佔便宜!」阿草、阿滿附和。
「擦擦你們的口水別作夢啦,換作是你們三個,倒貼外加附贈所有的遺產,人家霍律師還要考慮呢!」阿強不客氣地損著。
「臭小子,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三女同聲齊罵。
「但是那麼柔順的女孩,實在看不出會使這種下流的手段。」阿強反駁。
「惦惦吃三碗公飯,那種女孩才厲害咧,要不然人家做大律師的,怎會被她迷得團團轉,還幫她圖謀財產?」阿花啐他沒常識。
「對不起,打斷你們一下。」推門站在廚房門口靜聆多時的霍旭青,忍不住吸引他們的注意,再讓他們胡說八道下去,話只怕會更難入耳。
「啊……」談得正熱烈的笑鬧聲遽止,四雙眼楮同時轉過來,一看竟是那位「被迷得團團轉」的大律師,不禁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霍旭青鷹眼一掃,接著鎖定目標直逼阿花。
「呃,茶……泡好了,我……先……端出去。」阿草托著茶盤,畏罪潛逃。
「我……去……洗車。」阿強前腳跟出。
「我……去……去……」管他要去干麼,阿滿留人保命要緊。
「我……我……」阿花嚇得渾身發抖,想說些什麼圓掉她剛剛的濫言,奈何舌頭卻在此刻打結,想走咧,腿又不听話。
「那……」霍旭青向她伸出手。
「救命呀!」她想也沒想,立即抱頭尖叫。
「……是我要的冰塊吧?」他因為在客廳等了半天,索性自己來拿,不料卻听到那堆蜚短流長。
他是不在乎啦,但是江琉璃就不同,她干淨得猶如一張白紙,不該被這些無謂的傷害污蔑。
「冰……冰……冰塊?喔,在……這……」嚇死她了,她以為他要打她。阿花急忙把抓在手里的一袋冰,怯懼地放在他朝上的掌心,又疾速收回她的手,唯他會乘機扭動它似地。
「還有……」霍旭青語未休,阿花早已戰栗地跪下來磕頭。
「大人不記小人過,請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你千萬別捉我去關呀,我……」她哭哭啼啼求饒,全無方才顧盼自得的氣焰。
「夠了。」他沉穩輕喝。音量不大,卻足以讓她猝然閉嘴。「起來,我只是還需要一條毛巾。」
阿花豈敢多言,她迅捷站起來,又迅捷地從抽屜取出毛巾,再恭敬地奉上,仿佛他是皇帝大人。
「謝謝。」霍旭青笑逐顏開地接過,然後和藹可親地說︰「剛剛的那些閑話,我希望最好不要再讓我听到第二遍。」
「是,是。」阿花險些被那笑里藏的刀刺得體無完膚,只有拼命點頭的份。
「當然,若是听到別人亂傳的時候,我也希望你能出面教育大家。」這警告的意味不在話下。
「應該的,應該的。」阿花駭出一身冷汗。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霍旭青這才滿意地離去。
第四章
涼涼的冰塊雖然緩和了表皮上的傷痛,卻緩和不了內心里的劇痛。
「唉。」江琉璃感嘆地暗嘆,不虞起伏的情緒,仍是讓細心的霍旭青發現。
「還疼嗎?」他拿開冰敷,小心翼翼地審視佳人粗額上的紅腫,那是江茂璠留下來的怨憤痕跡。
每看一次,他的心就跟著被擊一次,體內的忿火也隨之加旺,他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早點出手折斷江茂璠的臂膀……
咦?他何時變得這麼易怒、暴力?這不像他呀!
「對不起。」江琉璃看看他,又垂下眼簾。
「為什麼?」霍旭青甩開適才的問號,偏著頭,把溫文雅的笑顏移到她的面前,語氣不禁也跟著放柔。
「我害你和哥哥他們起沖突。」江琉璃自責。
「我只是依法行事,和你根本沒有關系,知道嗎?」霍旭青寵溺地揉搓她的腦袋瓜兒。她嬌稚得教人憐惜,年輕得引人關愛,純得叫他……有點心動。
「可是,可是……我還害你……成為佣人茶余飯後說白道綠的對象。」江琉璃顯得有些激憤。
「你怎麼會曉得?難不成……」霍旭青咋舌。
「你去廚房沒多久,我也跟去了。」頭上溫柔的巨掌明顯的愣了愣,江琉璃老實招供。「你在教訓她們時,我就躲在門外面。」
「耶……」霍旭青很快地恢復一貫的自在。「你別介意那種小事啦!拜媒體三不五時便會替我編一些花邊去娛樂觀眾之賜,我對此類的新聞早就免疫了,並不差多你家這一條。」
都是他的疏忽!就像那天,她趴在桌上睡著時,他該讓佣人去服侍她的。
「但是你本來並不需要承受這些的呀!」江琉璃為他抱屈。
「你也是啊!」短短的一句話卻是充滿憐惜。若不是怕引起另一場風波,霍旭青會緊緊地摟住她。
「我?我無所謂,反正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在背後講我閑話,听久了也就習慣了。」江琉璃聳著香肩,努著小嘴。
「琉璃……」霍旭青悄悄握住她的柔荑。
這種事對她這種未經世事、正值青澀的娃兒,怎麼可能會習慣?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手好溫暖唷!
「真的嗎?」霍旭青加重握住她的手勁。
在他一向無往不利的生命里,初次涌起無計可施的沮喪。
可憐的小女孩,她不是沒有感覺,她明明心里難過得要命,卻要故作堅強,默默忍受那些流言和傷害,他恨他不能為她分擔委屈。
「嗯……」江琉璃揪著眉思索。「我只是感到睡不太好,吃不太下,人懶懶的。」在她的眼里,花草似乎失去了往昔的顏色,不再美麗。
「這不就對了,你是有感覺的。」有股超過「同情」的感覺也在霍旭青的心田著床滋長,他尚不遑琢磨,她又發出驚人之語。
「不對,我既冷血又不孝順。」眾口鑠金,常常听人家這麼形容她,久而久之,她也開始懷疑自己真是那樣的人。
「你是嗎?」霍旭青以問作答。不光是剛剛在廚房,這些天,他確定听到不少,那些來此致哀的人士,私下均對她的冷淡表現大有微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