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五十見方的坪數,擺著各式各樣精密的檢驗儀器,里面應有盡有,絕不輸給任何檢疫單位,稱得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為了方便,我另外弄了間實驗室,歡迎你隨時來使用。」水柔有很多案件便是在這兒找出謎底的。
「超音波……震動器、光……光譜儀、離心……機……」賀羲平狂喜地模模這里、模模那里,並邊模邊喊著它們的專有名稱,最後他撫著那一排鉅資的儀器。「你……還有……基因掃描……設備?」
「你喜歡嗎?」水柔揚眉。沒想到他真的有一套,看來她要對他重新評分。
「嗯。」賀羲平用力地點著腦袋,趴在冰箱的透明玻璃門前,他盯著那一排排的試管和培養皿,目光炯炯有神,他興奮地問︰「我真……真的……可以來?」
「真的。」水柔保證。
「常……常喔。」賀羲平憨氣地睨著她,惟恐她反悔。
「沒問題。」水柔保證再保證。
「唷呵!」賀羲平抱著她又叫又跳。
「你腳好啦?」水柔消遣他。
乍昂首,她眸光直接對上了他的唇,昨日在廚房的意外登時侵佔她整條思路。
她就是想忘掉,所以才會埋在實驗室內,存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不料他這麼一挑,好不容易拋諸身後的雜念,瞬息間又鑽了回來。
她不自覺撫著雙唇,上面仍有他殘留的余溫呢。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初吻,會這麼經易地喪失在那樣唐突的接觸里,如今細思,她既無分毫後悔,也不介意,反而有「還好是他」的松懈感……怎麼會這樣?
「我——」賀羲平想向她致謝,卻恰好對上她若有所思投來的秋波,剎那間,他迷失在她深深邃的粼粼星眸中。
時間跟著停止,兩人的視線交纏,在賀羲平的眼底,世界全退褪成了黑白,僅剩下她的菱唇,散著魅人的瑰艷。
他不由自主低下頭去尋找那唯一的色彩,用自己饑渴的唇,以前所未有的大膽和柔情來回輕刷著。
鈴——離心機的定時器大響。
兩人如夢初醒地彈跳出對方的懷抱,水柔轉身關掉儀器,好遮掩她的羞躁,賀羲平則慌手絆腳地跌坐在椅子上。
「對、對……不起。」他像做錯事的小孩,絞著雙手不知該怎麼辦。
「對不起什麼?」話出口,水柔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問得好蠢。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應該……先征求……你的同意。」賀羲平紅著臉,回得更蠢。
「這……」水柔一下子不曉得要如何接腔。
「你……很生氣?」賀羲平謹慎她問。尚未得到答案,他清澄的瞳孔已涌著乞憐的水光。
「我沒有。」水柔輕嘆。他的心思其實不似他的動作來得粗枝大葉。
「那……就好。」提掛著的心于是穩妥了下來。
「對了,你原本找我是有什麼事?」水柔記得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久。
「啊,我……來是想……請你……去我家……吃飯。」是嘛,他老覺得有事沒做,接著,他驚叫︰「糟啦!我……的肉……還……在爐子上……炖。」
語未定,他已用萬夫莫敵之勢奔回家去。途中,他蹬著腿哀了幾聲,不時還磕磕撞撞險些摔跤,但英勇的速度未減。
也對,這樣才像他。
水柔見他尚稱「平安」地入了家門,才接住胸脯為他吁了一口氣。
***
嘗過賀羲平的手藝後,水柔慶幸還好她昨天沒掌廚。
「哇,就我們兩個人,你做那麼多菜干啥?」水柔掃視著這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不禁食指大動。
「好……吃嗎?」賀羲平狼吞虎咽了一陣,才想到要招呼客人。
「好吃?豈止是‘好吃’,簡直是‘太’好吃了,一點也不輸給五星級飯店的大廚。」水柔毫不吝嗇夸贊。
「嘿嘿。」賀羲平高興到只會傻笑,兩朵紅暈不忘爬到頰上。
「尤其是‘你的肉’炖得入口即化,不油不膩,美味極了。」水柔有個美食表哥,也就是「天樞」邵伊恩,沒事會燒一手好菜來進貢她的五髒廟,她靈敏的味蕾便是因而磨尖的。
「我……的肉?」賀羲平沉思了片刻才頓悟,那是他剛剛情急口誤,實際上他炖的是一鍋牛肉。俊臉霎時全紅,幾乎要整個埋入飯碗中。「你……你……在嘲笑……我。」
「哪有?」水柔笑。「想不到你這麼多才多藝,連炒菜都不含糊。」
她原以為像表哥那樣愛下廚的男人,已經絕跡,誰知她有幸又遇到一位。可是她仍難聯想,一個粗手粗腳、兩百多公分的大男人,立在天砧板前耐心地切出如此薄的肉片和細絲。這兩個男人要是見了面,不曉得會有多投緣。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贊我……做的菜。」賀羲平綻著璀璨的笑顏,有點不好意思。
「那一定是你不常請人家嘛。」水柔順手幫他挾了塊糖醋排骨,見他馬上就口
吃了起來,她心里頭暖洋洋的。
瞧他倆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新婚夫妻呢?哦,天呀,她在想什麼啊?
「你是……第一個。」賀羲平靦靦。雖然吃過他燒的菜的人很多,不過沒有一位是他「邀請」的,他也從未主動想要邀請誰。
「真的?!」突然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興奮,水柔干咳幾聲,連忙低頭喝湯。「那真是我的榮幸。」
「你真的……喜歡?」他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騙你干麼?有獎品拿嗎?」她嘲弄他。
他認真地想了想。「沒……有。但……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可以嗎?」他是在做某種暗示嗎?水柔心跳加速。「你不怕你大太反對?」
「為……什麼?」他怔愣了一下。
「因為……你沒事干麼做飯給陌生人吃。」水柔莫名感到黯然沮喪。
「你不是陌生人啊。」他一根腸子通到底。
對于他的答覆,她下曉得該哭,還是笑。「你這麼棒的廚藝,是打哪兒學來的啊?」
「我……在家……常做。」賀家的三餐,早先是他那愛妻甚篤的父親在料理,後來,就換成他接手。
「哦,真的假的?!」水柔又丟來一個驚嘆號。
這年頭別說是男人了,就連女孩在家都不怎麼下廚,何況她記得他是獨子。「對了,你家還有哪些人?」
資料上有寫,可是她當初全部跳過沒看,因為她先前認為,只要他會辦案就好了,其他的並不重要。
敝咧,這會兒她干麼又認為重要起來啦?
不不不,她只是覺得同事嘛,彼此多熟悉是應該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沒錯,同事之間理當相親相——愛。
「我有……五個……姊姊,兩……個妹妹,媽媽說……她們是……七仙女。」
賀羲平的眼神立即變得好柔和。
「這麼多?那不是很熱鬧?」水柔好生羨慕呀。她有一個哥哥,但有跟沒有差不多,好在有「七聖」的弟兄陪她,不然她肯定很寂寞。
「對,中……中間的……姊姊……是……四胞胎,所以……更熱鬧。」賀羲平扒了兩口飯繼續說。
「四胞胎?」水柔的腦門里,已呈現那種混亂的畫面。
「嗯,加上媽……就……成了八……八婆,我……和爸……在家都……沒有……發言權。」自嘲的笑語中盈滿對家的眷戀。
「可以想像。」水柔小有戚戚焉。
就拿「七聖」來說吧,每次聚會,七張嘴——不,扣掉鮮少發言的「天權」時焱……也不,別說是六個人,光是王佑鑫和「玉衡」拓跋剛就能把總部掀翻天,如今其中五人又多了另一半,那浩大的聲勢教人想插嘴都插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