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哪來的球……」鐘德民看得目瞪口呆。
幸虧她以前是壘球校隊。
許幼薇蹙眉娣著球飛來的方向,不用想也曉得那個頑皮的小朋友是耿忻。
「小朋友?」鐘德民兩眼圓睜,除非他真的眼花,要不然他瞧了半晌,怎麼只見到他和她呢?
「我先走了。」許幼薇神色自若地撿起再度掉落的隻果。
「你干麼要救他?」耿忻冷不防地冒出,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儼如坐在鐘德民的頭頂。
「你……」許幼薇忘了別人看不到耿忻,一時訝異得說不出話。
「怎麼啦?」鐘德民好奇地仰望自己的上方,她驚駭的神色活像遇見鬼。
「他看不見我的。」耿欣做鬼臉。
「沒事。」許幼薇松口氣,連忙閉上張大的嘴。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薇薇上菜’的那位美麗主持人!」鐘德民熱情地握著她的手猛搖。
「拿開你的髒手。」耿欣慍怒地罵道。
許幼薇在他有動作之前,便先抽回自己的柔莠,白了他一眼,她笑著對鐘德民說︰
「我——」鐘德民胭腆地模頭。
「謝謝。」不管對方是否客套,但哪個女人不喜歡人家贊美?許幼薇當場听得心花怒放,見他不時左右張望,她還以為他發現了耿忻。「怎……麼……啦?」
「哦,沒事,我只是覺得冷氣忽然變強了。」鐘德民說。
「是呀!我也這麼覺得。」她以余光警告耿忻。
「這……這是我的名片,有空或許我們可以一塊兒喝杯茶、吃頓飯。」他第一眼看到電視中的她,便被她親切、不做作的笑容和台風所吸引,如今能有機會認識,豈能不把握機會?
「不要理他!」那廂耿欣已憤然掀起一股冷風。
「好,再聯絡。」許幼薇倉卒地在名片被吹走時抓住,接著匆匆跑開。
一踏進家門,耿忻立刻顯影,嘟嘍的語調和霸佔的表情,猶若正在捍衛心愛玩具被奪的小男孩。
「你又知道了?」許幼薇相信要不是她下了最後通牒,他也不會憋到現在才發作。
「什麼美麗、漂亮、有空或許一塊兒喝杯茶……哼,白痴也看得出這是他泡妞伎倆。」耿忻嗤之以鼻。
「你的意思是我比白痴還不如嘍?」許幼薇反唇相稽。
「我意思是他泡妞的伎倆很白痴。」耿忻怨氣沖天地撇著嘴。
「你不是怕我嫁不出去嗎?眼前好不容易有人找我搭訕,你卻來破壞?」許幼薇好笑地問。
「我說過會養你嘛。」他月兌口而出。
「怎麼養?喂我吃空氣啊?」許幼薇先是一楞,繼之大笑,但不可否認的,他的話深深觸動她的心房。
「我……」是呀,他連自己是誰都不太確定,他回不回得去自己的身體也是個問號,他憑什麼說出那樣的大話?對于自己是基于什麼心態來說這話,他其實也不太清楚。
「你……該不會是嫉妒吧?」許幼薇歪著臉開他玩笑。
「嫉妒?」她俏皮的嬌相害他神魂蕩了好一下。
「對,不然你干麼惡作劇?」許幼薇嘲諷。
孰料一語驚醒夢中人,耿忻猛然透悟方才他那些幼稚的搗蛋舉止,全是因為嫉妒,剎那間他明白,原來在她適應他的同時,他也習慣了她的陪伴。他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會多麼的孤單寂寞,就像從前一樣……
從前?他不記得從前,可他卻記得被孤寂侵蝕的感覺。
恐懼頓如移山倒海般涌來,他恍若極須受人保護般地蜷縮著,慌惴的面容不安地喊著。「不要,我怕!」
「什麼?」許幼薇被他沒頭沒腦的話搞得莫名其妙。
「我好怕孤單,我好怕寂寞。」他也不懂為何他僅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悚悸吞噬,卻毫無抗拒之力。
「喔,耿忻。」在他光鮮的外表里,他到底是過著怎樣寥落的生活?許幼薇心疼地想緊摟他,但兩臂圈住的只是一團大氣。
「不!」耿忻大叫一聲,又從另一方鑽出來。他不該表現得如此懦弱,他應該是堅強冷酷的鐵漢。
「耿忻?」她試著靠近他,他倉皇失措的樣子嚇到她。
「我沒事。」他顯然鎮靜了許多,幾乎教人看不出他一秒鐘前的無助。
語畢,他幻成一縷蕭瑟的陰風散失在氣流中。
「耿忻?」許幼薇伸手去捉,卻什麼都沒捉到。
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她難過得想哭,思及那雙和初見時一般沉郁的哀眸,和被打亂的心湖,怎是「忘了」兩字就能撫平的呢?
要不是池里變冷的水使她直打哆嗦,許幼薇差點在泡澡時睡著。
「哈瞅……奇怪?我最近又沒有特別忙,為何老覺得又累又困?」猛然的噴嚏讓她清醒了不少,她急忙從浴白內爬起。
嘩啦啦的水珠沿著她的胴體曲線滴在浴室的瓷磚地板表面,她伸手想拿毛巾來拭身,不料腳下一滑,她砰一聲重摔在地,後腦勺還撞到浴盆的邊緣。
「哎呀!」她痛得大叫,一陣暈眩讓她站不起來。
「我怎麼這麼背?」她暗忖。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心情登時愈想愈煩,愈想愈覺得倒楣,她倏然感到難過,忍不住鼻頭一酸,干脆坐在原地抱著自己放聲嚎啕。
「怎麼啦?怎麼啦?」耿忻啪地出現在她旁邊,既關切又憐惜地問。
「人家……滑了一跤……」她抽抽噎噎地說。
「很疼嗎?」他感同身受地鎖著眉,瞅著她撲簌簌的淚水.他的心跟著揪緊,他多想替她吻去那些清泉啊!
「廢話!」她遷怒地喔罵。
「好啦,你瞧你哭成這樣,年紀一大把了也不怕別人笑?」他故意逗她。
「人家我年紀哪有一大把?況且這里又沒有別人。」她哽咽地回駁。
「唷——髒小表,你的鼻涕都流下來了,好惡心呀!」熱烘烘的暖流霎時充塞他的肺腑,她不當他是「別人」。
「什麼惡心?」被「真鬼」罵「小表」令她不服氣。「我才不會流鼻涕呢!」
話雖如此,她的手背卻已舉到鼻唇間輕擦,然後她意識到被騙,抬眼又瞥到他俊顏上的竊笑,她于是耍賴地哭得更大聲。
「好嘛,是我不對,你別再哭了啦!」他軟軟的語調,倒真像她會摔跤是他的錯。
「本來就是你不對。」她不是個會撒嬌的女人,但不曉得為何,在他的面前她就是禁不住想跟他任性一下。
「是,我承認,不過先讓我扶你站起來好不好?」他出色的五官滿是說不盡的寵溺。
「不要,還好痛。」心不由得化成一灘水,她偷偷地想著,如果能靠在他的懷里,感覺該有多好。
雹忻當然「听到」她的意念,他發現他亦有相同的想法,只可惜在他回到本體以前,他什麼也不敢奢求。
壓下強烈的,他將口氣放得好柔好柔,活月兌像哄小孩般地問她。「乖,不哭,你告訴我,摔疼哪兒嘍?」
「我摔到……嘎——」許幼薇順手指向自己的,此刻驚駭到她的一絲不掛、身無寸縷。
由于剛剛事出突然,他的出面關懷對兩人而言又是那麼地理所當然,故彼此均一時忘了她原先是在洗澡,如今經她的提醒,他才注意到她的旖旎風光。
「啊!」他呆若木雞地大喝一聲。
「你還看?」許幼薇倉促地用毛巾披在身上,粉腮全紅的她不知該罵他或是安慰他,他看起來受到的驚嚇竟比她還大。
「哦……哦……我……對不起……我……先……我……出去……」貌似潘安的面龐急遽轉到別處,耿欣語無倫次地越過牆壁跑出去。
「真是的。」她應當羞愧、發怒和尖叫,可是她沒有,反而抖著肩膀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