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紫衣人痛得縮成一團,緊夾雙腿、護住疼處,跪在一旁不住地哀號,嘴里吐著令人咋舌的三字經。
「媽的,敢反抗?」藍衣人毫不留情地揍她一拳。
黎琪跟著飛摔出去又撞上牆又落下地,一道鮮血乍然由她額頭涌出,她昏沉癱瘓地申吟。
「你瞧你干的好事!」方大面破嗓大罵,緊接著他注意到空氣里的嗆鼻濃煙,「咦,怎會有火燒的味道?」
倏回頭,暗房竟是煙霧彌漫,才轉瞬,紅光已 啪啪轟地燒了起來,小鮑寓的溫度驟升了十幾度。
「糟糕,出事了。」三人大驚,許是方大面剛剛的煙蒂不巧丟入里面,而暗房內均是一引起易燃物,星星之火,立即釀成大禍。
「先溜再說。」紫衣人連滾帶爬地鑽出屋,此刻逃命是第一,免得被烤成人干,誰還有閑暇去管什麼底片或同伙。
火勢繼續擴大著,四周的氧氣越來越稀薄,黎琪覺得越來越虛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鐘,她听到拓跋剛在熱烈的掌聲中,以美妙的鋼琴音符向她求婚,而她卻沒機會說出——我願意。
「噢……」黎琪嚶嚀地哼了哼。
「黎琪?」拓跋剛不確定地在她耳際問。
「嗯?」就是這個聲音一直在她周邊旋繞,她回以輕吟。
「你快醒啦!」耐性似乎是磨光了,拓跋剛像個小孩般咕咕噥噥。「如果真想再睡,好歹先醒來瞄一下報紙、听一下新聞,看看我為你做的那些努力嘛!」
黎琪孱弱地應著——「你……好……聒噪……」
「啊?黎琪?黎琪?」他有沒有听錯,她在講話對不對?
「叫……魂……呀?」黎琪掙扎了好幾下才撐開沉重的眼皮。
「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拓跋剛瘋狂地叫著,在渾渾噩噩的夢囈里,她確實差點喪了魂。偏過臉,他朝門外的人高喊︰」黎琪她醒了,她終于醒了!」
「你……好吵。」黎琪有氣無力地抱怨,他吵得她頭好痛。
「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拓跋剛喜不自勝地抱住她。
「疼,疼……」黎琪倒嘶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興奮了,你終于醒了,太好了……」拓跋剛過度開心以至于翻來覆去地說著相同的話。
「你……有病哪?我起床……也能逗你……對喲!」話鋒一轉,黎琪茫茫問︰「你在這……干嗎?」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昏迷不醒了七天,你說我不在這兒陪你,我該去哪里?」他十指地包住她的手,吊掛的一顆心總算穩定下來。
「昏迷?」
「是呀,當我看到你躺在火海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要是再晚一步就會失去了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拓跋剛余悸猶存不能自己地哭了。
那時,他正難過她沒來參加他的演奏會,他為她特別留的貴賓席是空的,結果演奏會完後,他接到管家來的電話,告之他有關底片的事,他模不著頭腦地趕去她家,只見火舌已在她的窗台上吐艷。
「你……哭得……好丑啊!」黎琪睡鈍的頭腦仍有些糊里糊涂,英雄有淚不是不輕彈嗎?他這麼逞強好斗的人,怎會在她面前展露他的脆弱?她現在才是在作夢吧?
「拜——托,我等于是在告白耶,我求求你不要分神好不好?」拓跋剛險些被自己的唾沫噎住,誰說他不夠浪漫?跟這女人比,他尚算是小兒科呢!
「但是……你哭起來真的……好難看嘛!」黎琪體雖虛卻仍舊發著牢騷。
「高興就笑,傷心就哭,不爽就生氣,此乃天經地義的大道理,做人何必壓抑自我情緒?」拓跋剛忍不住獅吼,他是性情中人,喜怒哀樂一向是直接寫在臉上,況且若不是視她為自己人,他豈會哭給她看?」你別破壞氣氛,注意听我的示愛可以嗎?」
「你凶啥凶?」哪有人示愛像罵街的?黎琪也惱了。
「我……」拓跋剛登時氣短。
「你你你!」她抓抓他的胡,又揪揪他的發。「你瞧瞧你這臉絡腮胡,長得都要比你的頭發長,一點美感都沒有。」她面上的血色尚未恢復哩,嘴巴倒是順溜得很,苛責起來一點也不馬虎,全無適才氣息不調的現象。
「我守了你七天七夜,牙有刷就不錯羅,哪來的時間去整理服裝儀容哩?」拓跋剛捶胸,她就是有此等氣炸他的鳥本事。
躲在門邊窺听的一干人,已然被這兩個歡喜冤家的牛頭不對馬嘴給笑得掀天揭地,水柔則是考慮要不要進去緩和一下場面。
「啊,我想起來了!」她霍地驚呼,記憶如狂瀾排壑般傾涌而上。
「什麼?」拓跋剛告訴自個兒要忍耐,她是病人,頭破血流又有腦震蕩和缺氧,身上另有多處煙紫和燒傷,若非水柔醫術高超,「七聖」醫療設備精良,奄奄一息的她,早就香消玉殞與他從此兩地相思。
「死拖把,你死到哪兒去了?我等你救我等好久,你死也沒來……」黎琪嗔怪的粉拳軟趴趴地落在他硬實的胸膛。
「我曉得,我曉得,對不起,對不起。」拓跋剛以吻堵住她的怨氣,他永遠忘不掉她當初的鼻青臉腫和皮開肉綻,他要傷她的人付出可怕的代價。
等會兒再來檢查她的傷勢吧!門邊,水柔將看熱鬧的兄弟們一一趕走,該讓他倆好好獨處。
「幸好你沒事。」拓跋剛握住身旁人兒的縴手,能和最愛的人一同躺在「七聖」花園里這片他最愛的草坪上納涼,是他最愉快的事。
「是嗎?」黎琪腆顏。
「是呀,要不然你就見不著我為你做的那些蠢事。」拓跋剛嘻嘻哈笑。
「嘿……你什麼意思?」黎琪卻認為好笑,她悻然坐起來捶他。「你送那個害我爸的經濟犯入獄、和演奏會中發表的‘離奇愛戀圓舞曲\'、並告示在場听眾說是要送給你的最愛,又將這些‘豐功偉業\'登報上電視,以及釘在我房門那張你失蹤兩個月的所有行程表……包括你何時起床、上大號、搔癢……等等的一切,全是蠢事?」
「不……」拓跋剛被她的滔滔不絕給叱得詞窮。
「沒錯,是蠢。」黎琪一手插腰,一手戳著他的胸,十足十的茶壺架勢。「而且非常蠢,你這個大蠢蛋,你曉不曉得你的蠢相一曝光,你照片的行情就沒以前那麼好啦!」
「你……」拓跋剛氣結。「我丟那麼大的臉,你想的卻是我的照片行情?我拜托你,你現在不是狗仔隊了,OK?」
真是「狗」改不了吃-%*#¥……
「反正你為我做的事是蠢事,為我做事就是丟臉。」她喪氣地抱著膝蓋,說她不感動是假的,他甚至破例在電視機前小露了一下面,只是為了向她表達他的愛,可她不安的情緒總是起伏不定。
「我不是那個意思。」拓跋剛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不是那個意思,是哪個意思?」黎琪和他玩起繞口令。
「你干麼一定要挑我語病?」拓跋剛不禁拔高的聲音中有著責備。
「你也知道你說話有毛病?何況姑娘我只是依你字面上的意思去解釋。」黎琪吹毛求疵。
「這……」水柔的耳提面命立刻降低了他的火氣,他將沖到喉頭的吼叫哽咽了下去。「好好好,算我不會說話好不好?」
「你本來就不會說話。」黎琪得寸進尺。
「你……」忍耐、忍耐,有他父母的前車之鑒,拓跋剛決定要學習忍耐,「對,是我不會說話,這樣可以了吧?你看你嘴巴獗的、眉頭皺的,小心動了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