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拓跋剛愣眼瞪著受損的五線譜,還來不及罵她,緊跟著她便搖搖晃晃地在椅上表演特技,他才想伸出援手,混亂已經接踵而至。為免被墜落物擊中,拓跋剛只好快腳跳開,總算一切「塵埃落定」,他瞠目發指狼籍的現場。「鳥咧,我的手稿……」
這些手稿除了他本身的作品外,其中不管他遠從國外高價購得收藏的貝多芬、莫扎特等名人之原始稿件,故此他心疼的程度不難想像。
「對不起……哈啾……」黎琪這回保證,發誓不是有心的,她強忍痛得快裂掉的,不停地向他鞠躬道歉,不料又是一個大噴嚏,把地上的手稿再度來個大風吹,漫天飛舞的紙張再次蔚為大觀。
「你故意的是不是?」拓跋剛凜眉怒吼。
「我……不是故……哈啾……」黎琪起身想幫忙,孰知跟著出來的噴嚏,掀起了另一波亂流,一道黏稠的鼻涕還惡心地沾在稿紙上。
「鳥咧!」拓跋剛氣急敗壞地拎著她,丟到遠端的琴椅上坐妥。「拜托你別動,就好。」
「我真的……不是……哈——啾!」含著微塵的空氣勾出一個世紀的超級大噴嚏,她的頭隨之急速後仰和前甩,瀕臨拽斷的脖子不慎扭了一下,額頭也因而叩上前方的鋼琴,咚地巨響,她失聲痛呼。「唉唷……」
「你沒……」拓跋剛急忙丟下手邊的整理工作,疾步跑到她的旁邊查看,猝地又怕他表現得太明顯,于是硬將關心她的話改為——「……把我的鋼琴撞壞吧?」
「你……只在乎鋼琴?哈啾……好,我就把它撞壞給你看!」黎琪當場氣結,然後負氣地要再用額去撞鋼琴。
依她這種不要命的力道,真給她撞下去還得了?拓跋剛趕緊抓住她。「你別鬧了。」
「我鬧?你說我鬧?」黎琪睜著噴火大眼,仰頸睨著他。
「本來就是。你發神經去撞我的鋼琴干麼?我可不希望它上面沾了血。」他腦里其實想說的是不願她受傷,但不曉得為何話一蹦出口就變了樣。說得恍若她的血會玷污了他的琴,黎琪怒不可遏地發著抖︰「臭男人,你……你放開我!」
明知她沒有理由和一堆木頭,琴弦爭寵,明知她在他的眼里完全不具分量,然而難過和悲戚仍是刺痛她的心。她掙扎著想要擺月兌了箝制的手,她需要私下好好地靜一靜。
「不準用命令句對我說話。」她眸底眨著的水光揪出他的無名火,他氣自己有想摟她的沖動,他氣自己待一向直來直往,何以獨獨對她格外別扭?
「你秦始皇呀?只許你放火,不許我點燈?」性子了上來,黎琪哪管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一心只想和他拌嘴吵贏。
「對,秦始皇是我前世。」拓跋剛咆哮,她為啥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他溫溫順順,沒事撒撒嬌什麼的?那他或許也能稍微控制火爆的脾氣嘛!
「怎麼,想打人?誰怕誰?」黎琪盯著他舉起的手放話。
她當然只是叫一叫罷了,哪知他的金剛掌真的往她揮來,惶駭之余,她只好閉緊眼瞼當鴕鳥,好似這樣便能逃過一劫,不意他的颶風倏地轉向撈起她的腰,隨即過來的不是拳頭,而是他滾燙的雙唇壓住她的嘴。
「不要動。」他利用換氣的空檔吟喃。
開玩笑,被吃豆腐的是她吶,她怎能任他擺布?死拖把,今日非狠狠教訓他不可,免得他老是對她毛手毛嘴的,黎琪遂輪出粉拳朝他身上猛襲。拓跋剛並未受到絲毫干擾,反倒像是泄憤地加深這個吻。說來諷刺,他發覺每次吻她之時,攻心的怒焰便會自動冷卻下來,不過挑起他激憤的往往亦是同一張嘴,還真應了解鈴還需系鈴人。
總算氣消了,他趁欲海翻騰躍起前抽身。「你早點休息吧!」
黎琪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人轟出房去。
接著的一星期,黎琪成了名副其實的狗仔隊,每天從太陽出來忙到太陽落山,終日累得跟狗沒兩樣,所以別說是整理情緒了,就連夜游到拓跋剛的臥室拍幾張偷窺照都沒有時間。而拓跋剛自「打蠟」事件後,便嚴禁她再接近琴房半步,他自己則經常鎖在里頭不露面,兩人因為王不見王倒也相安無事,直到他要她去給「老鼠」洗澡。
「什麼?要我幫那只壯得像獅子的大狗洗澡?」黎琪瞪圓了不信的眼,用前所未有的高音階喊出。
「那只壯得像獅子的大狗叫\'老鼠\'。」前些天之所以放牛吃草,乃因他的曲思泉涌,源源不絕。如今他作品譜完後,合當找她逗逗來透氣。
「你明明曉得我對狗過敏。」他罕見的未動怒,並不表示她就該心存感念地接受他無理的要求。
「你——怕狗?」拓跋剛賊不溜丟的笑眼活似發現了新大陸。
「誰……誰說我……怕狗?」她若不怕,便不會靠買有狗圖案的衣服、帽子……等等之無生命之物來過干癮。
「既然不怕就去呀?」拓跋剛悠哉游哉地瞅著她。
「我……這個工作不是一向都是管家在做?」黎琪試圖作垂死掙扎,鑒于拓跋剛被他的廚藝徹底打敗,故熬不到兩天,管家就忽然收假回來掌廚。
「他有別的事要忙。」拓跋剛沒有退縮。
「我也有很多事要忙啊,你以為你家很小嗎?又是游泳池要刷,又是籃球場和網球場要整理,又是三溫暖房要清洗,就連間廁所都和我住的地方差不多,你道我成天是在玩嗎?」虧她初訪的前十分鐘,還在慶幸此處環境優裕,她可把它當作檢來的度假。
「去洗。」他不為所動。
「我會過敏。」鳥男人,才想夸說他性子轉好了,哪知一出關就找她麻煩,他干啥不悶死在琴室?她寧願他像這個禮拜以來的避不見面,有屁要放就貼張字條于她房門上。
「那就更該與狗多接觸,你的過敏便會不藥而愈,除非……你承認你怕狗。」拓跋剛佯做很開朗地聳著肩。他當然知道她怕狗,且還不是普通的怕,資料上有詳述,她似乎天生具有吸引狗去咬她的特性,但他卻喜歡看她氣得牙癢癢的逞強樣。
「你……」要她在他面前承認怕,倒台不如一刀砍了她痛快。「洗就洗,不過我丑話擺在先,我可是從沒伺候過狗洗澡喔!」言下之意乃出了差錯,小女子概不負責。
拓跋剛豈會不懂,只是依她怕狗的歷史來論,她沒出差錯才離奇呢。」你放心,「老鼠」不曾亂咬人。」
「對,不曾亂咬,是跟我一樣‘有計劃\'地咬。」黎琪嘟囔。
僅是為了爭一口氣就舍掉小命,這個算盤似乎怎麼打都不劃算。
「我不怕狗,我不怕狗……哈啾,哈啾!」黎琪自我催眠了快半小時,步伐卻始終停在「老鼠」對面的五十公尺處。
「汪——」「老鼠」一眼大概也秤出她有幾兩重,有事沒事便來個獅吼嚇嚇她,又將大狗頭放回匍匐的大前肢上斜睨她。
「臭「老鼠」,跟你主人一樣變態。」黎琪敢對天發誓,它一直在笑。
「汪汪!」「老鼠」的順風耳不悅地動了動。
「乖狗狗,狗狗乖,咕嘰咕嘰……哈啾——」黎琪立刻擺尾示好,猛打個噴嚏差點把她的五髒六腑給噴出來。
「嗚?」「老鼠」警覺地抬頭豎耳,偏臉歪眼瞧她。
「沒事,沒事。」她趕緊向它搖著手,深怕它撲咬上來,旋即又想——我干嘛跟它對起話來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