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歡你呀!」她一直想要有個哥哥,陳浩恰巧就是那一位,花語嫣不設防地牽著他的手跳下秋千。「我們進去吧,我好餓喔!」
「好。」陳浩竊喜。雖然僅是一下下,卻是他和她的第一次接觸,這對他而言已是相當棒的體驗,也是他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語嫣,你別跑那麼快,小心摔跤!」
「不會,來追我啊!」花語嫣拎著裙子。
黑暗中,因為不放心而偷偷跟來的班杰明,終于忍不住將握了良久的拳頭擊在牆壁上,冒火的雙眼隨著混入人群中的白影變得益加陰郁。
俗語說的好,少說少錯,不做不錯。
這話用在花語嫣的身上其實是滿合適的,只不過要稍做修改為——少走少摔,不走不摔。
為了避免她繼續跌倒,陳浩「建議」她得在「定點」吃東西,需要任何服務便由陳小生來代勞,這對嬌生慣養的她自然沒有什麼不好;再說,她也跌得挺「煩」的,于是乖乖坐在此視野遼闊的小騎樓,孝敬空蕩蕩的五髒廟,觀賞來往過路的賓客。
臉前驀然壓下一片陰影,她好奇地從豐富的食物中抬眸,透過眼角膜折射在視網膜上的倒影斜瞄著她。
她莫名其妙地眨著睫毛等待對方說詁。
「唷——我道這是誰呢!」黃鼠狼給雞拜年,女的來者不善地說,正是先前看她很不順眼的珍妮。
「你也認識?」精品人人愛,她身旁男伴的眼楮早在觸到花語嫣時,就為之一亮。
「見過。」珍妮挽著男伴的臂彎,「听你的口氣,你也認識她?」
「她是陳浩的女朋友。」男伴說。
「喲——陳浩的女朋友?」珍妮沒安好心眼地沖著花語嫣笑,尖酸刻薄的語調淌著澀水。「看不出你年紀輕輕,手腕卻不簡單,班先生可知你腳踏兩條船嗎?」
「你們是?」花語嫣將裝有點心的盤子放在腿上,今晚晃過她跟前的人委實太多,截至現在為止、她記住面孔和名字的也僅有陳浩。
「哦,美麗的小泵娘,你大概忘了,我們剛剛才踫過面,陳浩向你介紹過呀,在下董雲生,是他的大學同學。」男伴立刻執起花語嫣的手做自我介紹。
「你好……」花語嫣話還沒說完,珍妮已拉回董雲生的毛手。
「大學同學又怎樣?你少乘機喔。」珍妮嘟著嘴。怎麼她跟這小丫頭犯沖啊,干嘛她看上的男人都想偷小丫頭的腥?他們是眼楮糊到狗屎嗎?小丫頭有啥好?不過是長得比常人可愛些、清純些、甜美些,除此之外,有什麼可以搬上台面和她較量的?
「你嫉妒呀?」董雲生擠眉笑。
「嫉你的頭啦,死相,小心我一個禮拜不理你。」珍妮雙手橫胸,秋波嗔且嗲地睨他一眼。她當然不會真的不理他,這只「銅龜」雖比不上被花語嫣搶走的「金龜」班杰明,可也是她費盡心思釣到手的。
「生氣嘍?別這樣嘛,我開開玩笑的啦!」男人偏吃這一套,董雲生也不例外,被她迷得死死死。
「啊——我想起來了。」花語嫣突然叫出聲,就是那個眼神勾起她的回憶,她倆曾在PUB見過。「對不起,你的裝扮和那天不太一樣,所以我一時沒想起來你是誰。」
「你什麼意思?」珍妮不悅,以為她是在諷刺。
「因為那時燈光暗暗的嘛,而且你的妝也都化得黑黑的,不像現在的……」花語嫣沒心機地笑著,珍妮今天的妝是今年最流行的蔭綠和蔚藍色系。
「你究竟想說什麼?」珍妮臉都黑了,她道花語嫣是在譏笑她。
「啊,啊,對不起,我居然忘了禮節。」花語嫣驀地記得她和自己一樣是皇族的人,她連忙揚手站起來,準備行大禮。「你好。」
小迷糊不愧是小迷糊,總是將「顧此失彼」發揮到極點。
由于她急著起身,竟忘了腿上還放著盤子,這一站,盤子自是翻落在地,眼看就要砸向珍妮,她大愕,伸手想接住盤子,不巧又忘了手中仍拿著叉子,就這麼一揚一甩,叉上的女乃油甜點順著拋物線的作用力,踫巧飛彈塞在珍妮張開欲罵的嘴巴里,而盤中的食物則被她的粗手粗腳整個命中在珍妮的裙上,再掉到珍妮的鞋上。
驚呼聲、忍笑聲,此起彼落,現場逐漸圍上看熱鬧的觀眾。
「你……你……」眾目睽睽之下,顧不得有幾坨叛逆的女乃油在她的臉、鼻和衣服上,珍妮羞惱地吐出甜點,瞠目瞥著被弄污的鞋和裙,再瞪回花語嫣倉皇失措的臉。
其實她本來只要退後一步就能閃過,偏偏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故此,她更斷定花語嫣的蓄意。
「公主,你沒怎樣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發生的太快,花語嫣是真的想幫忙,怎知會愈幫愈忙。
「公主?」四周遽聞嘰嘰喳喳的聲音,人群互相交頭接耳。
「你……你……你……」珍妮一口怒氣梗在喉頭里,半天只能「你」個沒完,發黑的印堂青紅紫白變換了好幾次。在笑貧不笑娼的台灣社會中,當「公主」雖沒什麼好丟臉,但亦沒什麼值得到處嚷嚷和炫耀。
「公主?你是‘公主’?」方圓一百公尺內,表情第二「生動」的要屬董雲生,他好歹也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子弟,在座的亦都是豪門巨室,現下無疑是讓人有了笑柄,叫他日後如何在此圈子立足?
「我不是……我是……」本來想整人,沒想到反被人整,珍妮當下亂了陣腳。
「你不是告訴我你是上班族嗎?」董雲生恫嚇,他一向自命風流,豈能讓人當猴耍?
「我……本來就是‘上班族’呀!」珍妮結巴,PUB的公主的確是采「上班制」嘛!
「上班族?」「公主」應該是「王族」啊?花語嫣不解。「咦?可是你明明就是位‘公主’呀?人家拓跋剛還夸贊說你是紅牌?NB428?!」歪歪頭,她越描越黑地嘀咕,「公主有分‘牌’喔?台灣好奇怪。」
「你……」珍妮氣得血管破裂,跺腳,順便抖落那些食物,她抓著「銅龜婿」的手臂。「雲生,你听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董雲生甩掉她的手,撥開人牆忿然離去。
「你沒事吧,公主?你臉色看起來好差喲——」花語嫣不曉得她已掀起莫大的風暴,兀自關心地問珍妮。
「我……」面對眾人眼中的鄙夷,「好差」尚不足形容珍妮拉不下來的顏面,她切齒磨牙,要不是怕引起公憤,她會賞花語嫣幾巴掌。「好,算你狠,你給我記住!」
「記住什麼?」花語嫣沒跟人吵過架,所以不了解其中的警告意味。
「你……哼!」珍妮當她存心裝傻,簡直氣壓敗壞到頂點,真想拿把水果刀刺死她,可惜現場人證太多。「不要太得意。」
嘴巴靠近花語嫣的耳邊,珍妮壓低音量說︰「我不會放過你的。」
退兩步,她居心叵測地瞪一眼,然後拂袖穿過人群而去。
陳浩此時總算從外圍擠到中心地帶,他問︰「發生什麼事啦?」他不過才走開一下去替她拿杯飲料。
「不知道——」花語嫣想了好久後搖頭,「她好像要我幫她放什麼。」
陳浩才想偷吻熟睡的花語嫣,車窗倏地 啪作響,恍如有重物擊在玻璃上,而且一聲接一聲,一聲強過一聲。
他仰頸一看,就對上一雙惡狠的怒目,配著本該雄壯魁梧、現卻弓背彎腰的身形,和貼在窗上的巨掌與走樣的半邊臉,乍看之下會以為是鐘樓怪人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