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們非親非故,你卻這麼照顧我,我……」他竟有些臉紅。「相逢就是有緣,我們這里鮮少有外人來,來者即是客,你不要覺得有什麼不妥,快吃吧。」
聶友雄天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起來。
突然,他抬起頭,正好對上她驚訝中帶著好奇的眼光。
「我想我真的是餓了。」她靦腆的對她一笑。
「你別急,慢慢吃,還有很多呢。」她也回他一笑,笑中盡是率直,教人忘了一切防備。
「我還沒請問夫人怎麼稱呼呢。」聶雄天放下碗筷,問著坐一旁的救命恩人。
「我夫家姓沈,這兒的人都喚我沈夫人。可是我不愛別紅這麼叫我,我總覺得是老太太才這麼叫的。我娘家姓華,我叫華弄影。」
聶雄天有些詫異的看著她,這麼溫柔的人兒居然也有俏皮的一面。雖然她已經是個已婚婦人,可是她的神情卻還像個少女般純真率直,教人忍不詮要疼惜。
「破月來花弄影,好美的名字。」他不禁低語。
「你知道這闕詞?」她的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這首張先的天仙子,我以前讀過。」他對她微微一笑。他少年時也曾經風花雪月過。
「我娘最愛這闕詞了。我爹說我娘懷我的時候,身子骨很虛弱,常常夜不成眠,有天夜里看到這闕詞,感動得哭了一晚,之後她就決定把我取名為弄影。」
「還好你是個女孩,要是個男孩,取這名字就不恰當了。」
「是呀!我爹也這麼問我娘呢。可是我娘說,我令她這麼多愁善感,肯定是個女娃。」說到這里,她又是一笑,
「哎呀!對不起,光顧著說話,反倒忘了問公子貴姓。」
「是我的疏忽。我姓聶,聶雄天。」
「公子也有個氣勢磅礡的名字呢。」
「這何解?」
「雄霸在天,這還不夠氣派嗎?」
「听你這麼一說,我倒真的覺得我的名字偉大起來了。」
說完,兩人不上視而笑。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自門外奔進華弄影的懷中。
「娘!」小孩抬起頭,一臉的笑意,是個俊俏的小鮑子。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撒嬌,讓人瞧見了,準要笑你。」她寵愛的抱了抱懷中的嬌兒。
「娘,我看見爹爹和林爺爺回來了,我們一起去接他們。」
「聶公子,這位是犬子,單名一個均字。均兒,這位是聶叔叔,快叫人。」
「聶叔叔。」沈均睜大眼楮好奇的看著他。
聶雄天見狀心想華弄影說得沒錯,他們的確鮮少來客。
「聶公子,我不打擾你了。我相公從城里回來,我和均兒要去接他,你好好休息,碗筷就先放著,待會兒我讓福嫂來收拾就可以了。」
「那……麻煩你了。」
華弄影對他頷首一笑,隨即帶著兒子離開。
長久以來,聶雄天從未想過成家的事,可是自從見到華弄影後,他卻突然渴望起家庭的溫暖。賢淑溫婉的嬌妻,一個聰慧的稚兒,天倫樂的畫面浮現在他腦海中,人生至此,也別無所求了。
多可惜!他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生平第一個心儀的女人,而她卻早已為人妻了……
「這位想必就是聶兄弟了。」
聶雄天打量這個剛走進屋的男人,他大約三十的年紀,外表穩重有禮,看得出是個溫和的人。
「是,我是聶雄天,你是?」其實他心中已經猜出來人就是這里的主人,華弄影的丈夫。
「我是沈方。听內人說。你好像受了刀傷?」
「是的。幸虧有尊夫人相救,現在已無大礙。」
「沒事就好。我們這里很少有客人,內人今天還親自下廚,要是聶兄弟的傷不礙事的話,請來偏廳和我們一塊兒用餐。」
沈方的熱情讓聶雄天毫不遲疑的接受了邀請。原來這世上還有像他們這種對陌生人完全不設防的人存在,他真切的感受到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
進人偏廳後,沈方便拉著聶雄天在餐桌旁坐下,然後朝後頭大喊,「弄影,叫福嫂把地窖里藏著的梨酒拿出來。」
「沈兄,你太客氣了。」
「不,難道我們家人客人。聶兄弟,這梨酒是用我們自己種的梨子釀制而成的,味甘而不烈,最適合在用膳時小酌,你一定要試試。」
雖然他們才見面沒多久,沈方似乎已經把聶雄夫當作多年未見的老友相待了。
「聶公子,我家相公就是這樣,一有客人來他就特別高興。這梨酒可是只有貴客來時才喝的呢!」華弄影笑吟吟的端出一盤香味四溢的佳肴。
「怎麼會!我等不及要品嘗尊夫人的手藝了。」
「哈哈哈!」沈方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偏廳內,「聶兄弟,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你是幸還是不幸,弄影可是很難得下廚的。」
「相公,你怎麼這麼說呢?」華弄影臉紅的嬌嚷著,餐桌上的人不禁都笑開了。
晚餐在熱絡愉快的氣氛中進行,沈家夫婦都是健談之人,管家林叔和他的妻子福嫂也非常的隨和。
「來,聶兄弟,再喝一杯。」沈方殷勤的勸酒。
聶雄天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一種與知已相逢的喜悅。
他有好多年未曾與人真心誠意的對飲了。
「沈兄,這附近好像只有幾戶人家而已,你們怎麼會在在這兒?」他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們沈家住在這里到我已經是第三代了。從我爺爺自京城搬到這,我們就以種梨為生,附近的人家也都是當初跟著我爺爺過來的。你瞧外頭那片開滿白花的樹林就是我們的梨樹園。」沈方的神情中透著一股驕傲,顯然他對這片梨樹有著特殊的情感。
「你爺爺怎麼會從京城那種繁華之地遷到如此偏僻的山林里呢?」
「听我爹說,爺爺當年是因為無法忍受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這才家遷來這個人煙罕至的山林。」
沈方的話讓聶雄天羨慕不已。是呀!大概只有生長在這種遠離塵囂的地方,才能永保赤子之心,不去理會世間的虛偽丑陋。
「對了,你的爹娘呢?」
「他們幾年前雙雙染上風寒,不幸去世了。」沈方的眼中出現一絲黯淡,華弄影在一旁握緊他的手。
「對不起,我似乎太多話了。」聶雄天歉疚的說。
「沒關系,最苦的時刻已經過去了,況且我還有弄影相伴。」沈方又恢復先前的笑容,深情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看著他們,聶雄天竟然感到一絲嫉妒。
「聶兄弟,你是打哪來的?看你不像是這一帶的人。」沈方問出聶雄天厚害怕的問題。
「我……我是從登州來的,原本準備到濰縣去控訪朋友。」聶雄天隨口搪寒著,他當然不願意讓人知道他被追殺的事。
「那麼,你是登州人?」
「是……是呀!」聶雄天惴惴不安的回答。
「登州在什麼地方?我們鮮少出門,頂多到山下的縣城,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華弄影好奇的問道。
「登州靠海,是個不重要的小地方。」聶雄天松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真是過著桃花源般的隱居生活。
「大海應該是非常的壯闊吧!」華弄影的眼中閃現一抹渴望。
沈方溫柔的摟住她的肩,「弄影,等均兒再長大一些,我就帶你一起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華弄影回報丈夫一個嬌笑。
「沈兄夫婦倆情深,真教人羨慕。」
「難道聶兄弟尚未娶妻?」沈方詫異的差別。他看聶華天似乎已近而立之年了。
「小弟不才,至今一事無成,如何談娶妻之事?」聶雄天苦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