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女乃娘去廚房的路上,愈想愈不對;心里懷疑,會不會又像上回那樣,被伊小寒騙了,于是又繞回來。
丙真——
「誰教你這身打扮的,又想像前兩次那樣,離家出走是不?太不應該了,竟然騙女乃娘——」
「誰騙你了,我人不是好好在這里嗎?」滿肚子氣,伊小寒不情願地卸下了頭巾。
「哼!你是吃我的女乃長大的,你在打什麼主意,女乃娘還會不知道?」為了怕小寒再離家出走,女乃娘趕忙把書生頭巾塞進衣服的口袋。
「女乃娘!」伊小寒氣得跺腳。
女乃娘不吃她那套,催促著她說︰「快把這身衣服換掉,不然被大少爺看見,我會挨罵的。」女乃娘邊說邊伸出手,替小寒解掉盤扣。
「我自己來。」伊小寒不耐煩地說。
心不甘情不願,慢吞吞地解掉盤扣,月兌掉馬褲,氣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張小嘴巴嘟得高高的,往床沿坐下,理都不理女乃娘。
看她那副模樣,女乃娘想到這孩子從小就被狠心的親生爹娘給遺棄,再也不忍心責備她了。
「唉!如果你娘在的話,你今天也不會這樣了。」
雖然老爺始終隱瞞這件事,並且待她如親生女兒,什麼都不缺,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寵著她,可是沒有親娘偎在身邊疼著,實在是可憐。
想到這里,女乃娘記起了不久前,小寒初潮來的那件事。
因為沒人教過她,初潮來時身體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伊小寒發現自己在流血時,以為自己要死了,而躲在房間不敢出門。
女乃娘看她一直哭著說她要死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知如何是好。要去請大少爺來替她把脈,她又不肯,急得女乃娘也陪她哭了好久。
可是,她卻渾然不知,伊小寒是因為恐懼而獨自承受著痛苦。
還好,伊真木正好替她送來一罐小寒平日愛吃的紫蘇梅。女乃娘平常如果遇見小病痛,也會找伊真木,她遂急急地把小寒的事告訴了通曉藥理的他。
直到伊真木替她把了脈,才知小寒身體已經在變化了。
之後,女乃娘雖然和她講了一些女人家成婚以後將會面臨的事情,但也只能點到為止。常說的也只是要她乖乖地別亂跑,學個姑娘樣,待在房間做女紅,然後嫁個好人家。
但誰留意這些呢?
老爺死了,魯伯這五年雖然留在寒月山莊,然而他終究一個大男人家,怎會把心思放在這里。
大少爺平常很忙,雖然他還是很關心小寒;然而,自從為她把過脈後,對她反倒生疏了。
至于二少爺……他和伊小寒兩個人成天玩在一起,自己的性子就像個孩子般,又怎麼帶她呢?唉!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可怎麼辦喔?
看見女乃娘一臉憂愁,伊小寒心里明白女乃娘又在替她操心了,她逮住了這個機會,使出「苦肉計」。
「如果娘在的話,就沒人會欺負我,真木大哥也不會把我禁足,女乃娘也不會當我是個犯人……」
「姑女乃女乃,你可別亂說話,女乃娘疼你都來不及,怎會當你是犯人看,你說這話,豈不是要折我的壽?」關心小寒被冤枉成是在壓迫她,女乃娘心里頭可真不是滋味。
「你如果疼我,為什麼和真木大哥一鼻孔出氣,把我關在房間里頭,並且監視我……那不是把我當犯人,不然是什麼?如果你是我親娘,你會舍得這樣對待我嗎?」說著說著,她硬是幾出兩滴眼淚。
女乃娘什麼都不怕,就怕小寒誤會她不疼愛她。所以,小寒這番話讓女乃娘難過得半死。「女乃娘怎舍得把你關在房里,是大少爺的意思。」
「那你可以幫我求情啊!可是,你並沒有,你根本就是高興我被禁足……怨只怨我的親娘早逝,如果娘還在的話,哥哥絕不敢把我關起來。」小寒一雙沾淚的睫毛眨啊眨的,硬是要用歪理「欺負」善良的女乃娘。
「這……」女乃娘這回真是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清。
趁女乃娘心軟時,伊小寒立刻恢復平日愛耍賴的模樣。」我想去練武場看揚哥練劍,女乃娘你就讓我去好不好?」
「不行,誰曉得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女乃娘雖然被小寒說得心軟起來,卻還沒喪失理性。
「你不信任我?」
「很難。」
氣死人了!看來女乃娘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
算了,來日方長,今天走不了,還有好多個無數的明天,總有一天,溜得出去的。
小寒放棄逃家了,不過她倒真想去習武場練練拳、耍耍劍、出出氣。女乃娘很「痛苦」地答應她,不過開出了一個條件。
「我跟你去。」
「女乃娘——」小寒真想掐死這個固執的老人家,但有什麼用呢?
唉,愛跟就讓她跟吧!總比悶在房間里頭強得多了。
夏日的炙熱像個炕似的,盡避如此,小寒卻因為可以出來走動走動,一張清秀的小臉蛋紅撲撲地顯得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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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月軒,穿過竹林,往練劍場望去,遠遠就看見紀塵揚一人獨自舞劍,他正身心貫注在柔風劍法的招術,馳騁在劍風的快感里,一點都沒有察覺小寒停在竹林看他。
柔風劍術是來自寒月派的獨門武藝,魯伯這一年來一直在教他練習這套深奧難懂的劍術。
紀塵揚小時候,伊仲勤就教過他盤馬彎弓,習得一些拳打功夫,加上天資稟異,和魯伯習劍法自然就能融會貫通。
刷——刷——刷——
長劍一揮,漫天飛舞的竹片如落花墜地,紀塵揚又重頭舞了一次劍招,約過了半個時辰,才慢慢地收劍。
滿身汗濕,正準備要回房更衣時,不期然地見他養的金絲猴嘴巴口中餃著一枝絲扇,在樹叢上跳來跳去。
他走了過去。「吱吱,你嘴巴又亂咬什麼東西?」
才說完,金絲猴已跳到他的肩膀上,把口中那枝絲扇吐掉,一溜煙又竄到樹叢里頭。
紀塵揚撿起絲扇,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寒的絲扇嗎?怎麼會在吱吱的嘴里?」
紀塵揚正納悶時,一轉頭,便見伊小寒一臉委屈地來到他身邊︰
「揚哥——」
見她一副受欺負的模樣兒,又看見女乃娘跟在她後面,第一個念頭就是,八成她又被禁足、挨罵了。
「誰欺負你了?」他柔聲問。
紀塵揚才開腔,伊小寒的淚珠已在眼眶中溜溜地打轉,卻猛搖著頭,一句話都不肯說。
「真木嗎?」他明知故問。
其實紀塵揚心里明白,自從義父死後,伊真木就很少凶她,並且對小寒非常寵愛,雖然平日兩人也常為了一些小意見斗嘴,但真本絕對不會亂罵她。
大概是小寒又想偷溜出去,被他發現了,才說了她幾句吧。
「他罵我不懂事,以後不準我擅自離開山莊,好討厭!」伊小寒抱怨地說。
「大哥說得沒錯,你老是這樣不告而別,會讓人擔心的。」
伊小寒骨血里頭好像有一股流浪的因子,小時候又經常跟著爹大江南北地游歷,不知不覺也感染上只身走天涯的習性,三不五時就留一張字條,離家出走。真令人頭痛!
兩個月前,她又出了寒月山莊,那日連一張字條也沒留……兩兄弟為了找她,出動寒月山莊所有的人馬,差點就把整座山莊給掀開。
半個月快都過了,還不見她回來,魯伯和伊真木正準備出門報官尋人時,卻見伊小寒騎著白馬一溜煙地奔來。
原來,失蹤的這段日子,她跑去吐魯番了。
每一個人都急得要死,她卻一副沒事的樣子,還帶了一袋子哈密瓜請大家吃。當時,伊真本氣得恨不得把她砍成八塊,煮了當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