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厲害,她心里生起一種想要待在這個人身邊很久很久的感覺……
抿住嘴,她沒有喜歡過這類的對象,更別提他會喜歡她嗎?
腦子里千頭萬緒的糾結,左介群已經轉過身,打量窗外的天光,「我該去巡診了。」
「我跟你去!」她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
他微感意外地瞥她一眼,「你不想坐貨車。」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是嗎?
「呃。」關曉茵雙手擦著腰,低頭吶吶的說︰「我……今天沒有洋裝穿,一個人待這里很丟臉。」
鄉民們多熱情哪,成天送菜送水果送蒜頭送辣椒的來串門子,他不在,她獨自應門會尷尬得要死。
左介群看了看她的裝扮,聳肩,「來吧。」
他走出平房,任門敞著,關曉茵下意識要關上,突然頓手,想起頭一天晚上看他睡覺連門也不關,她驚訝得哇哇叫嚷——
「你不怕半夜有小偷進來,或是壞人來綁架我們?!」從小出人任何地方她身邊都有保鏢,有錢人是很怕錢被搶走也很怕死的。
「這里能偷什麼?」左介群看看屋內陳設,視線回掃到她身上,「你又有什麼值得人家冒險綁架的?」
必曉茵低頭瞧自己,除了揣在口袋的車票,手機也因為這里偏遠到沒架基地台,收不到訊號而和廢棄物沒有兩樣。
「就算有人缺錢,偷水溝蓋還比綁架你值錢。」他客觀地道出事實。她想抗議這個比喻,轉念一想,她突然覺得輕松。
以前成天害怕失去、防範每一道覬覦的眼光……擁有很多東西以後,就會擁有更多的恐懼。
現在不用了,她自在的想怎樣就怎樣。
「我就是喜歡這種生活,」左介群懶洋洋的說︰「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才能真正去擁有什麼。」
「……什麼?」關曉茵昏頭,有想沒有懂。
他向她一笑,不說話了。
這個剎那安靜下來,她听見屋外的鳥叫,風吹過臉上是溫溫的涼,天空有遠近深淺下一的顏色——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催眠或是什麼的,竟然錯覺她「擁有」他的笑容……
她一定是腦袋壞了,忍不住驚恐地想,回台北她要趕快去做智力測驗跟健康檢查。
「你不會還在想要去做健康檢查吧?」左介群倚著車門,斜徠著她,「沒有一種細茵叫「鄉下」,會害你染病好嗎?」
必曉茵回神,略糗地放開門板,讓它繼續敞著,坐進車內。
「我才沒這麼想。」她低聲反駁。
至少她現在真的沒這麼想了。因為他剛剛的笑容很好看,他的想法又令她震撼,她心悸著,胸口顫動,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池,感覺澎湃…天、天哪,她該不會是在崇拜他吧?
左介群似笑非笑,發動引擎。「今天要去看財叔、張嬸、珠姨和方小六,滿多人的喔。」平常她對鄉民也都避之唯恐不及。
「呃,」關曉茵回神,「噢,沒問題!」
他瞧瞧她,滿臉興味的轉回前方,鄉鎮景色在擋風玻璃後不斷倒退,「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她正模索著車里,想找東西遮破窗,鄉下的太陽實在是活力四射,像有整個啦啦隊在她臉上跳舞。
「為什麼手機可以給人,車票要留給你?」
左介群突然提起她初到當天的事,她動作一頓,隨即口氣輕巧的回應,「哪有為什麼,反正是不值錢的東西。」她唇角牽動。
他打量她笑容的弧度,他想她不太會說謊。
他墨濃的眼色固執地盯緊她,三十秒後關曉茵放棄。
「夠了,」不要再那樣看她,他有逼出一個人最隱晦秘密的能力,「車票是我未婚夫給的……「前」未婚夫。」她想了想補充。
「他原本說要跟我一起來,買了兩張單程票,最後那次見面他拿走一張,說到時候見……」
她撇了撇唇,打住話,左介群平穩地開著車。
她吸氣,抬眼,「現在我一個人在這里了。」
「他拋棄你?」他聲線稍緊,打轉方向盤。
「他——」她想起回憶,眸色黯淡。
她還記得當他听見關家小鮑主時眼楮一亮,過來自我介紹;她還記得他很快墜入愛河,宣布全世界只想娶她一個人;她更加記得……「他拿了我爸的五百萬,說他不想再演了。」
聳聳肩,她想假裝那個小插曲完全沒有影響她的人生。
雖然再想起的感覺不痛,卻換成一股自責,深深懊惱自己怎麼會那樣笨……
左介群偏頭瞧她,原來高傲的小鮑主也受過傷,他想像她一個人在車站等待的樣子……胸口突然擰緊一瞬,好想做些什麼,補償她。
她並不是他的責任,他卻想扛下她的傷……
他沒再發言,在沉默中駕車到劉家,停住貨車後他開口,「你如果踫到他,通知我一聲。」
必曉茵一愣,通知他干麼?
左介群跨下車,闔砰車門。從小案母教育他,女性該被珍惜和保護,听到那種事,他正義感作祟得厲害。
手好癢,恨不得能立刻海扁那個男人。
「左醫生,咦!今、今天你手勁很大喔?」劉進財招呼寒暄還沒完,就被左介群按倒在長椅上開始推拿,他大呼小叫,「好、好、好、好——」
「好什麼啦,阿爸?」劉芳芳笑著從廚房走出來,端茶給關曉茵。關曉茵驀然回神,剛才左介群的話令她心跳怦怦。
曾經有幾個晚上,她一回想到那件事就哭,為自己的識人不清而哭,越哭,心就越空洞,不敢想像那種寂寞還要多長的時間才會被撫平。
他卻這麼輕易,撫平了她的傷口。
「好、好、好過癮!」劉進財豎起大拇指,「左醫生,你今天特別厲害喔,我這條筋給你一推,就給他那個……很舒服啦!」
左介群笑了笑,慢條斯理的收拾醫療器材,「你不要再工作過度了,不然傷筋很難好。」
「知道啦。」劉進財起身整整衣裝,右手拿起那把削芒果的水果刀,小小聲的告訴關曉茵,「啊!那我今天削一個就好,一定要讓你吃吃看,這季芒果真的很甜捏!」
她看他那又髒又黑的手去拿芒果,水果刀刷刷刷揮動,不一會兒,甜膩的黃色果肉端到她面前,她面有難色的遲疑著。
「芳芳,你星期六來診所——」左介群從廁所洗好手出來,交代事情。
一看到他,關曉茵咬牙,快手接下芒果,對劉進財綻放微笑,「謝謝你,那我吃了……」她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但就是不想惹左介群討厭,想讓他看看她好的那一面。
「你真的要吃?」左介群閑閑走到她身旁,滿眼「你可以說還在上火」的意思。
她搖頭,「這是財叔的好意。」她閉起眼,用力咬一口。
他退後,雙手搭在牛仔褲上,瞧著她。
就算她自己還不明白,他怎麼可能沒察覺?
她漸漸會開始在乎他的看法,模仿他的行事,不由自主的把眼光顱到他身上。
她拙劣的掩飾瞞不過他,那麗眸里的意味,是她自己都沒發覺的濃烈示好,有意無意,挑惹著他。
左介群吐口氣,她一點一滴的在改變,接受鄉民的好意、不再抱怨蟲蟻蚊蠅,偶爾甚至可以和孩子們玩在一起。但這不是真心喜愛,只是為了他……這樣的話,她能維持多久?
必曉茵放開矜持,沒形象的啃著,感覺他的眼光灼在嘴上,她起身走避。「財叔,我想丟垃圾,可以嗎?」她指著上圃。
「你隨便丟、盡量丟!」劉進財阿莎力地揮手,看她靠近那片蚊蠅,「咦,你等一下,我去拿那個蒼蠅拍,幫你趕一趕你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