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下定決心,往月台走,頭也不回地走,不給自己思考空間地走,四面楚歌地走,毅然決然地走……
車來了,她坐上奔往明天的列車,原本她以為,那會抵達幸福。機械車體轟隆怒吼,加速開動,把所有的過去拋在身後。
必曉茵瞧瞧旁邊空位,現在她知道哪里不對了,王子從來不叫她曉茵的……以前,他都叫她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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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這里嗎?她不是應該抵達有溫暖紅色房頂與可愛石磚街道的雲林小鎮嗎?
必曉茵立在車站外,面對一望無際翠油油的稻田,表情呆愣——想像中美好的雲林小鎮在眼前活生生變成曬死人的雲林鄉下。
當初王子說,他家在這里擁有一大片產業,他們可以整天倘佯在自然里,充分享受休閑風光……王子說,她不用擔心,一切由他來安排…她相信他,什麼都相信,以為只要到達,這里就是天堂。
現在,她沒看見天堂,還迷失方向——
她無助地舉起手機跟車票遮陽,頭暈目眩,回想一大早因為逃出家里太興奮,什麼都沒吃。
她頹坐路邊,閉上眼。在這里她沒目的地、沒有朋友、沒有住處,像朵失根的蘭花……接下來該怎麼辦?
「喂,你中暑了?」
必曉茵放下手,勉強睜眼看到一個男人逆光走來。
他的身形邊緣被陽光照糊了,唯一可以辨別是他身上穿著白袍,那淺色又反光使她更加暈眩……
「喂!」男人搶步上前,接住她往後倒的身體,俐落的將她放平,開始檢查。
「……你干麼?」關曉茵有點想吐,她伸手推他。
「我沒錢給你搶了,我的行李被偷光光,錢包也在里面……我只有手機跟車票,要的話手機給你,車票留給我,噢,車票也坐過,不能坐了…」她喃喃訴說著自己的悲慘,感到自己還真的是很悲慘,忍不住蓄起淚。
「哎喲!」額頭上被敲一記,她听見男人說︰「我是要檢查你有沒有中暑。」
她收了眼淚,發現男人高大的身體擋住陽光,她慢慢可以看清東西……他前袍微微敞開,露出馬球衫領——嚇!是他?!
必曉茵驀地坐起,結結實實撞上左介群的下巴。
「噢!」兩人呼痛,她揉著腦袋,他撫著下顎。
「小姐,你在干麼?」左介群打量她,眯起眼,認出這張臉。
這女人在都市中囂張就算了,怎麼落魄到鄉下來,還找他麻煩,他瞪著她。
但她怎麼一身落魄?這倒怪了。
必曉茵太驚訝,指著他,「你、你——」太好了,在這里她不是什麼都沒有,她還有一個敵人。
他不客氣地握住她的手指移開,「你不知道指著別人很沒禮貌嗎?」
她沒禮貌?!被一個她覺得極端無禮的壞蛋指責沒禮貌。
讓她怒不可遏,抽回手朝他吼叫,「你、才、沒、禮、貌、咧。」
必曉茵拿出骨氣,用力推開這可能是方圓百里內唯一的醫生,急著沖出他的轄區。
「喂!」左介群撇撇嘴角,跨上前抱住她虛軟倒下的身軀,比她更惡狠地吼——
「你已經有月兌水現象了,還亂動?」那一剎那,關曉茵心跳靜止,恍然錯覺自己變回因為穿了路邊攤貨被父親吼罵的小女孩。
必家人不準穿沒品牌的衣服!那個瞬間在她胸口輕輕一掐,又流動過去了,世界恢復正常。
她模了模身上Blumarine玫瑰色洋裝,意識到眼前這男人才是穿著路邊攤貨的人。
「你放開我……」她勉強掙扎,以為自己推得很大力,可其實手掌很無力的貼在他胸前。
左介群瞧她這樣,莫名心就軟了。
放輕力道,調整角度讓她在懷里躺得舒服點,直直瞅著她,他眼眸染上了不贊同、疼惜與無可奈何的色澤。
他就是沒辦法放受傷的小動物不管,現在她一個人、行李被偷,還中暑……左介群為突然涌上胸口的騷動解釋,他只是盡醫生的職責。
絕對只是職責而已。
「……你做什麼?」烈陽下,男人打橫抱起嬌弱的女人,往藍色小貨車走。
必曉茵用手背擋住刺進眼里的燙光,一面虛月兌地扭動。「我要下來,你放我下來……」
「好,馬上就放你下來。」他單手打開車門,護住她的頭,輕輕將她放進車里,嗓音里帶絲低沉的誘哄口氣。
她頭昏腦脹;隱隱察覺他終于回答了一個肯定句。有人在乎,她就開始放肆了,「我好熱——」
像花朵般嬌女敕的小手揚著風,感覺身旁的男人到貨車後面翻找東西,短暫靜默後,遠處傳來流水聲。
唉,果然不能依賴他。關曉茵閉眼癱在熱得似在燒烤的座椅上,難受地嘆氣。他就把她丟在這里,走開了……
「噢!」冰涼的觸感貼上額頭,她不禁輕訝出聲,睜眸,男人的陰影重新遮覆住她。
「拿好。」左介群把浸了沁涼泉水的毛巾搗在她額上,示意她抬手扶穩。關曉茵呆呆地按住毛巾,把一股清澈按進額面,皮膚上的燥熱降低了,腦子好像也清醒一點。
「先喝點水。」他再遞給她沖過涼的礦泉水瓶,「等一下毛巾退冷了,再告訴我。」
她遲鈍地在涼水滑下喉嚨時才想到,他的意思是沿途都要找地方幫她浸冷毛巾嗎?他怎麼忽然變這麼好心了?
左介群開門坐進車子,掃她一眼,伸手過來——
「你干麼?!」就知道他圖謀不軌,她哼聲,死命格開他的手。他收臂交環胸前,瞪著她笑嗤,「你沒綁安全帶。」有人想得太多,他慢條斯理的再度開口,「還有……」
必曉茵窘赧,自己去抓安全帶,「還有什——啊!」被安全帶的絆扣燙到指頭,她連忙縮回嘴邊吹氣。
「安全帶很燙。」左介群眼中閃著促狹的光芒,斜斜瞟她。
她心跳驟急,本來要罵他干麼不早講,被他炯炯有神的眼楮一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雙眸像頂級的黑松露灑上金箔,深邃而有一點炯亮,雖然是個鄉下醫生,卻隱現貴氣……
好奇怪,關曉茵心跳還緩不下來,她懷疑自己的臉頰也紅了,希望他以為那是被曬的。她急著轉移話題,將燙到的指尖伸向冷氣口,「你快開冷氣,熱死了。」
左介群收回視線,嘴角似笑非笑,他發動小貨車,引擎轟隆轟隆噴轉,在噪音里緩緩地說,「冷氣壞了。」
她瞪他一眼,去找窗戶按鈕。
他邊開車邊給她提點,「你試試看右下角的把手。」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上黃色把手……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車窗用搖的啊?!
她氣憤地用力了搖幾圈,然而緊閉的窗戶還是不動。
左介群涼涼的聲音傳來,「你那邊的窗戶也壞了。」
必曉茵氣得拍一下玻璃,「什麼爛車——」玻璃整片往外倒,匡啷跌到路上,摔碎了。
她呆滯,手還在空中……她馬上後悔了,沒有玻璃,好曬。
他的反應只是轉頭看她,「就說它壞了。」
「這車好爛。」她生氣地望著破爛的車內,想像從陳舊的車外看進來自己有多可笑,「我不要坐這輛車!」她認真聲明。
他看她一眼,「在這里,有車就不錯了。」
唧——他豪邁地拉起手煞車,「到了,我在這里出診。」接著順手拿過她額上的毛巾,「要不要下來,隨便你。」
左介群拎過貨車後的醫藥箱,逕自往果園走去。
必曉茵坐在沒冷氣也沒窗戶的破車里,咬著唇,氣得槌車頂——她控制力道,免得等他回來發現小貨車變成敞篷車.可能會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