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這樣一說,她不禁破涕為笑;其實,只要他的態度先軟化,她就可以立刻投入他的懷里,不計前嫌!
她伸手想摟他,他阻止了。「小心點滴的針管!等你好了,再讓你摟。」他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到時候我就不讓你抱了!」她用著沙啞的嗓音故意說道。
「瞧你!一生病,馬上就變了聲,听了讓我真心疼啊!」他這句肺腑之言,讓何夢蝶把前些時日的不快,又暫時拋諸於九霄雲外了。
翌日,汪舜國替她請了病假,譚姊得知,立即趕來探望。
「譚姊,你那麼忙還跑來看我,會叫我不安的。」
「說什麼客套話!你是公司的台柱,又是我私下的好友,怎麼可以不來?」
譚姊了解她的郁悶,警告並勸慰她說:「別把自己的工作時間排得太緊湊,留點時間給自己,偶爾去度個小假,才能紓解壓力、調劑身心,男人不能給你快樂,你要懂得自己去找快樂。」
她不懂。「一個女人結了婚,還能去找什麼快樂?」
「哎!死腦筋。快樂有很多種,譬如出國去旅游啊!听我的話,不要只顧著工作,偶爾也該放松一下。」
舜國會讓她一個人出國去玩嗎?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誠如譚姊所說的,也許她該改變一下了,她的生活空間太狹窄了,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單調極了,以前她只是一味賺錢、寄錢回家,現在結婚了,卻又因為與舜國的關系陷入低潮而拼命工作,從沒想過要有自己的休閑生活。她才二十五歲,結婚不過半年光景,她已感覺到自己的心境蒼老了。
「人不是鐵打的,機器二十四小時不停的運轉,也會有損壞的時候,何況是人!夢蝶,我希望看到你像結婚前一樣快樂!」
譚姊的話固然沒錯,但她已經無法恢復結婚前的快樂了;夫妻是一體的,她要快樂,就要擁有丈夫全部的真心。
譚姊走後,她閉目養神,房門又被推開了,睜眼一瞧,原來是舜國。
「你……剛才我們不是才通過電話了嗎?」
「不放心你啊!」
「醫生給我打了一針,感覺好了大半。」
「其實我是想你,才過來的。」他深情款款的坐在床沿。
她噗哧笑了出來。「真的這麼想我嗎?」事實上,她不也是一樣嗎?兩人之間雖沒有性生活,但他們仍很相愛是毋庸置疑的。
他低下頭親她,她順勢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望著他,像在等待他有所進一步的行動,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她卻閃開了。「不怕我傳染給你?」
「你不是說已經好了大半?」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他吻住了她的唇,輕輕舌忝吮著,她覺得軟酥酥的,慢慢的,他愈吻愈重,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她溫柔地配合他。兩人正忘情地卿卿我我之際,倏地,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汪舜國接起電話,對方自稱是畢哲宇,想問候夢蝶的病情。
何夢蝶見丈夫懷疑而不悅的看著她,於是輕描淡寫的解釋著︰「他是一個畫家,我曾當過他的模特兒。瞧你這副樣子,怎麼這麼沒肚量?」
她想起以前他曾糗過她的話,如今也回糗他。
雖然畢哲宇曾經有意追求她,但已被她拒絕了,因此也沒必要告訴舜國這件事。
兩天後,已出院在家靜養的她,身穿睡袍慵懶地斜躺在床上,眼光專注在前方的電視上。
汪舜國捧著一束花進來,送給她,並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她聞了聞花香,把花擱在床頭。「今天這麼早就拍完了?」
「嗯,專程回來陪你。」
電話鈴響,汪舜國接起,何夢蝶把眼光轉回電視上。
「喂,那一位?」
他一邊接听一邊往電視螢幕瞧,正好看見何夢蝶在螢幕里和一個男演員相擁的鏡頭。他的表情怪異,很不自然的望向妻子,卻見她坦蕩蕩她笑著,他升起了一股醋意,第一次見她和別的男人拍那麼親熱的MTV,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是妻子故意放給他看的,還是他正巧看到?
何夢蝶關掉錄影機,退了帶,他還在講著電話。
「哦,她睡了……謝謝你的關心。」
他寒著臉把電話掛了。「又是一個愛慕者。」
「你確定自己不會被他吸引?」
他突兀地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何夢蝶一頭霧水。「跟你拍MTV的那個男的。」
她恍然大悟道:「哦,剛才那通電話是他打的!」汪舜國抿嘴不答。
她略微怒道:「你疑神疑鬼的!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嘛!怎麼最近?」
「你還沒有回答我。」
她十分惱怒於他這種興師問罪的態度,隨手拿起花丟向他。
「我不必確定什麼!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麼。」
原本兩個人的感情好不容易又撥雲見日了,怎知汪舜國突然橫生飛醋、無端找碴,把關系又弄僵了。
夜里,她愁怨滿月復,守著冷冷的床無法入睡。她不是個會委曲求全的人,也不喜歡丈夫那種咄咄逼人的口氣,她覺得他有些無理取鬧,沒想到她的病才剛好,汪舜國又跟她生這種氣,真是令她感到萬分灰心。
她並不想讓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也許自己不要那麼硬梆梆的回話,或許還不至於把事情弄得這麼僵,可是他們兩人好像吃錯藥似地,誰也不讓步,才會變成這種局面。
爭執往往是因為雙方固執己見而引起的,只要有一方不願低頭,那冷戰勢必持續,在精神或心理士都會產生極大的沈重負荷。何夢蝶深深明了這一點,可是她不知道明天以後是否會再舊事重演?
至於仍在嘔氣的汪舜國,深夜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強迫自己連夜修底片。
汪母推門進來,呵欠連連。「舜國呀!我看你快成了工作狂了。老是這樣冷落夢蝶,當心被親家知道了,會說我們汪家虧待她!」
布簾後,睡在吊床里的魯少暉被話聲吵醒,豎耳听到後半句話,便好奇的繼續听下去。
「我知道啦!媽,您快去睡吧。」汪舜國停下手上的工作,推母親回房。
汪母愛憐地輕拍兒子的肩說:「兒子,多加點油!老是這樣是生不出孩子來的。」汪舜國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痛了一下。
布簾後的魯少暉已听出端倪,不禁嘆口氣、搖搖頭,接著他听到汪舜國離去的聲音。
自從他住進汪家後,就曾親眼目睹汪舜國多次與何夢蝶起爭執,他大概可以猜出他們夫妻所發生的問題。當初汪舜國介紹何夢蝶時,他就十分納悶,汪舜國會娶妻?繼而一想,或許何夢蝶早已了解,並且也不計較汪舜國不能生育這件事;不過,經剛才那麼一听,他已確定何夢蝶到現在仍被蒙在鼓里,而汪母也一定不知汪舜國的不幸遭遇,他是能夠體會與同情的,當年自己比汪舜國幸運,不但逃離鬼門關,還保住了全身,唯一不幸的地方就是,他有嚴重的腦震蕩,在醫生大力挽救與護士的細心照顧下,他才慢慢復原,不過仍然有些後遺癥留下來——就是偶爾會有頭痛的現象。但因為是偶發性,又可以勉強忍受,所以他並不在意,而任頭痛長年伴著他。
最讓他不能苟同的是︰汪舜國既然知道自己的狀況,又何必娶妻?況且還刻意瞞著何夢蝶!這樣無異是害了何夢蝶,不僅白白耽誤了她的青春再加上汪母抱孫心切,可想而知何夢蝶的壓力有多大了!一想到何夢蝶一直無辜又不知情的愛著汪舜國,並任其擺布,魯少暉不禁涌起陣陣憐惜,突然有種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