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可以?」她輕聲反抗,然後更熱情地攀爬在他身上。
他情急大吼:「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他生氣地用力推開她,起身坐起,擰開床頭燈,抽出一根香菸點燃猛抽,但是他的手指卻微微顫抖。
她看得出來,他是企圖以抽菸來掩飾他的不安,但是突遭冷落的她,那堪這樣被辱,不禁低泣起來。
汪舜國也發覺自己的舉動過分激動了些,已然對她造成傷害,熄了菸,內疚地將她拉向懷里,她只能哀怨的緊偎著他。
但何夢蝶心中已開始懷疑丈夫的生理或心理有問題了。
翌日中午,她和譚姊共餐,譚姊追不及待的問她試驗的結果。「怎麼樣?」
「沒有效。」
「他是不是生理或心理有障礙啊?」
「我也這麼想,但他始終不透露,也不去看醫生。」
「那我就無法度了。」譚姊攤攤手,無奈的用台語說道。
「難道說,女人結了婚就享受不到婚姻的樂趣,還要被婆婆嘮叨,並且背負生孩子的重任?」她失意地怨嘆著。
「別哀聲嘆氣了!要打破傳統觀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譚姊安慰她。
她不平地說:「為什麼女性生來就必須承受這種種不平的待遇?」
「所以啊!我到現在還不敢跨入婚姻之門。」
「既然他不需要我,為什麼要娶我?」
「你們真正交往也只不過五個月左右。當初我要你考慮清楚,你卻說得那麼肯定,非他不嫁,我也沒話說;不過,我看得出來汪舜國對你的確用情很深,他並不是跟你玩玩的,或許你要給他緩沖的時間來調適自己。」
「譚姊倒幫他說話了?」她失笑道。
「不是!如果你們真的相愛的話,我想沒有不能解決的事。夢蝶,你是個懂事的女孩,耐心慢慢改變他吧!有一天他或許願意敞開心胸跟你說真話呢!」
耐心、等待,譚姊說的固然沒錯,但她不曉自己要等待到何年何月才會有結果?感情真是太折磨人了!
現在她有了婚姻上的困擾,卻不敢向家人訴苦,只因為當初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而譚姊要她耐心等待,她究竟該怎麼辦?
十月中旬,汪舜國的攝影展終於在新生南路的一家藝術中心展出了。
看他興奮無比,何夢蝶不掃他的興,特地訂制了一盆別致的插花擺在來賓簽名桌上,為他慶賀。
鮑司里的同事也都來捧場,尤其曾在他鏡頭下出現的模特兒更是熱切地參與,使得前來觀展的觀眾能免費欣賞這些美女的姿容。
何夢蝶因參展作品內有她,所以刻意避開前二天的熱潮,到第三天才出現。她脂粉未施,再加上近些日子來一直睡得不好,一臉的蒼白,於是特意仁了副墨鏡,以避免讓人認出她來。
她若無其事的隨著觀展的人群慢慢瀏覽每張攝影作品。這次展出的作品,在色彩、線條、光影、造形與陪襯的背景上,都有其獨特風格與不錯的創意表現。她無法否認舜國在專業領域上的非凡成就。
翩翩蝶影栩栩如生,令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模;又看到自己的花容倩姿,她於是佇足凝視。
「我說這幅作品是人比蝶嬌,你認為呢?」
倏地,背後響起一個低沈陌生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驚愕地回頭一看,一位瘦高挺撥的男人,臉上帶著自信的表情,有著傲骨天生的樣子;這點自信與傲骨的神情,和舜圍在工作中頗為相似。
「這人是誰?素昧平生的,干嘛跟我搭訕?難道他看出照片中的人是我?」她心里暗忖。
因為不曉得他的來歷,並且也為了不得罪人,她禮貌性的投以一抹微笑後正準備走開,卻被他攔下。
「嗨,小姐,我好意就教於你,你未回答就走,似乎不盡人情哦!」
「對不起!先生,我又不認識你,請讓路。如果你認為是人比蝶嬌,就人比蝶嬌好了!找不妨礙你欣賞,可不可以讓我走了?」
「一個不敢評鑒自己的人是不是太膽小了?」
听他如此說,她知道他已看出來鏡頭下的人兒就是她了。
她摘下眼鏡,佩服地說道︰「好眼力!」
他見她臉上不再有戒備的神情,嘴角不禁漾起一絲淺笑道︰「這就對了。在藝術的領域里,是不該分彼比有沒有熟識,照樣可以討論問題的;你說是不是?」
「你很喜歡反問別人的感受?」
「你還沒回答我。」
「對,藝術是不應該有距離的,否則會造成局限。」
她向他禮貌點個頭,轉身正欲離去,正好汪舜國迎面而來。
「夢蝶!」
汪舜國剛出口叫她,卻一眼看見了站在一旁的魯少暉,他驚喜的迎上前去,兩人互拍著肩,看來極為熟識。何夢蝶沒料到他們兩個相識,只有在一旁冷觀。
「好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好了要先通知我的嗎?」
「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媽告訴我說你開展覽,所以我就來了。對不起!匆匆趕來,人到,禮沒到。」
「算了!禮多人才怪。夢蝶,這是我大學時代的最佳拍檔——魯少暉;小我一歲,本來和我一起玩相機的,後來跑到法國跟人合夥開一家藝術中心;這是我太太——何夢蝶。」
汪舜國摟著她的肩,為他們互相介紹。魯少暉挑高了眉毛,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
「哦,你會結婚?這倒是個意外;也不通知一聲!」魯少暉頗感意外;汪舜國竟然背著他秘密結婚!這可不是小事一樁。
汪舜國略顯尷尬,繼而擺出笑容說:「你不也一樣令我意外?要回國也不通知一聲!」
何夢蝶直覺感到魯少暉的問話怪怪的,因此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們。
魯少暉見她一副詫異樣,趕緊岔開話題說:「這回又要在你家打游擊了。」
當他說這話時,眼楮卻死盯著她看。地含蓄她笑一笑,看著丈夫,汪舜國的臉上卻閃過一道怪異的神情,然後笑道:「我們家哪一次僥幸逃過?」
何夢蝶心覺有異,自結婚後,她從來沒看過舜國有這麼開朗的笑容,而那笑容似乎帶著一些詭異,莫測高深。
晚餐時,她甚至見到舜國與魯少暉暢飲、高談闊論著。
「他呀!不在台灣為藝術貢獻一己之力,情願替外國人服務,而且每次回來都在我們家白吃白喝。」汪舜國笑著向夢蝶損著自己的好友。
「舜國,你怎麼這樣說自己的好朋友?」倒是汪母看不過去。他笑道:「就是好朋友才說實話。」
魯少暉急忙辯解:「哎,我又沒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你別拐彎抹角罵人,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台灣的藝術市場如何?更何況,雖然我人在國外,但都會買台灣的錄音帶來听,享受一下自己國家的本土音樂。」
何夢蝶諷剌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愛國的藝術工作者。」
「受之有愧。其實有些長年居住異鄉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是心系祖國的,縱使台灣再亂、再不安定,他們仍舊愛自己的國家。」魯少暉對她的譏諷不以為忤,只是定定地望著她。
何夢蝶這才發覺,魯少暉不僅自信滿滿,更是個豁達開朗的人。
「這麼說,你可能會回來定居嘍!」
「有此打算。我開藝術中心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讓一些有藝術天分的人能一展長才,實現他們的理想,所以我從不隨意炒作作品的價格,只希望提供好作品給懂得欣賞的人士收藏;而且,這次我有意在台灣成立一個藝術中心,和法國連線,將優美的藝術品呈現給更多的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