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貴嗎?那三文錢就好,我要回家睡覺了。」臥冬打個大呵欠,一邊收拾毛筆,急著回家好好休息。
赤褐色長袍的主人輕輕笑了一聲,「不了,一幅五文錢,全買了。」
這下子總算讓臥冬抬起頭來,他總要看看這一口氣買了二十幾幅春聯的外地客人,到底知不知道春聯是做什麼用的,他該不會要拿來當壁紙用的吧?
聲音的主人有著一張混著西域與中原血統的臉孔,細長的眼隱約可見淺褐色的眸子,透著令人猜不透的笑意,帶點玩世不恭,卻又有令人難以輕視的霸氣,嚴格來講,還有一絲說不出哪里詭異的邪氣。多年來醉生夢死、遠離災噩的直覺告訴臥冬,這個男人絕非善類!賣完字畫就趕快閃人。
男人身後還跟著一個身著藻墨色短袍的書僮,書僮低垂的頭除了恭敬外,看不出有任何一點表情,他動作迅速的數好春聯,拿出幾串銅錢遞給臥冬。
「這是春聯。」臥冬正在考慮有沒有必要多管閑事,向這個異域客人講解春聯的功用,以及一個門最多加個橫批、貼三張的規矩。
「我知道。」男人似乎習慣了被視為外地客人的態度,他好看的薄唇淺淺一笑,不打算多作解釋。
臥冬倒覺得他微彎的唇角似乎在嘲笑他小家子氣。
他聳聳肩。隨便他了,客人喜歡就好,賣完了最好,省得他還要收拾,他這個人最隨性了,越方便的事他越歡迎。
只見書僮將春聯小心的卷好放進行李里,然後連忙跟上已經跨上馬背的主人。
奇怪的客人!臥冬再度打了個呵欠,不願意多花精神去思考,回家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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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早起出門,臥冬真想好好的贊許自己一番。瞧瞧賣豆漿的大嬸才剛要打開第二桶豆漿,平常他起床時,三大桶熱豆漿早就賣得一滴也不剩了!
雖然這「早起」有些心虛,畢竟他是從昨天吃過午飯就一路睡到今天早上,說是早起似乎說不太過去,但不管了,天氣這麼冷,先喝杯熱豆漿再說。
「豆漿嬸,我要一碗大碗的!」
「喲!是臥冬啊!今兒怎麼這麼早起?」大嬸一邊盛豆漿,不忘調侃臥冬。
「這還用說,當然是豆漿嬸煮豆漿的香風把我叫起床了。」
「你這小子就那一張嘴,伶牙俐齒。」豆漿嬸樂得呵呵笑,舀得滿滿快要溢出來的一大碗豆漿。
豆漿嬸一邊忙著,一邊盯著臥冬道︰「阿浣每天都在抱怨你這小子不成材,她都把你當她兒子看啦!」
臥冬嘴里的一口豆漿差點噴出來,昨天才剛逃過浣姨的碎碎念,沒想到這里也有浣姨的眼線,這像話嗎?雖說他是只身一人,但他打小在京城里長大,這兒就像是他的家,每個人都像是他的家人,有時候他會想,要不是京城里的這些叔伯姨嬸每個都這麼愛對他管一管,那大概師父離開那一年,他就餓死街頭了。
「豆漿嬸,浣姨的話你听听就好。」臥冬咽了一口口水,他最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了,尤其主題是自己的時候。
這下子換豆漿嬸開始義憤填膺了,「怎麼可以听听就好?我和阿浣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就看你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懶懶散散過了這麼些年。我豆漿嬸是沒念過書,但也知道讀書人是要當官的,就算不當官也該好好的當個先生,像你這樣教書教沒幾天就不教了,別說阿浣擔心你以後的生活,連我看了都替你捏一把冷汗啊!」
這……這這這他才要冒冷汗吧!臥冬擦擦被豆漿蒸得冒汗的額頭,「豆漿嬸,沒這麼嚴重啦!瞧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豆漿嬸搖搖頭,放棄繼續對這冥頑不靈的小子說教,他那我行我素的懶散性子,可不是她幾句話就可以說得動的,真要有人可以逼得這小子全力以赴,京城的這些叔伯輩恐怕都要將他供起來拜!
從來不曾喝一碗豆漿喝得這麼緊張。唉!他這樣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大伙兒何必一直為他著急?像師父求了一輩子的功名利祿,最後還不是看破一切,有了前車之鑒,他又何必重蹈覆轍?他本來就不是個勤勞的人啊!
信步走到嘯天門前,看見一堆人圍著柱子上的紅紙觀看,臥冬直覺就要往回走──人群聚集之地是非最多,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
正要回頭,一個胖員外的兒子認出了他,「爹,是先生!先生在這里!」
小胖子這麼一喊,圍在柱子邊的人都轉過頭來,七嘴八舌的。
「那胖小子叫那年輕人啥?先生是吧?嘯天山莊現在正缺先生呢!」
「廢話,當然缺,有那種少爺誰敢去教啊!」
「話不是這麼講,嘯天山莊包吃包住包銀兩,就算什麼都不教,掛個名混吃等死也不錯啊!」
「你蠢啊!最近沒听到風聲嗎?離教近來……」
「噓!別在這里說,小心人頭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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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員外一見到臥冬,簡直如獲大赦!
嘯天山莊乃武林世家,在官道上經營多家客棧,名為嘯天別莊,供道上人士休憩,而會投宿嘯天別莊的旅人多半是武林人士,或是往來西域的商隊鑣旅。嘯天山莊的莊客遍布各別莊,負起維護別莊安寧的責任,也因此嘯天別莊成為往來官道各方人士的暫時安棲之所。
然而,嘯天山莊近來接二連三發生意外,讓莊主陸鳴峰疲于應付,並急于幫小弟陸祈嵐找到遞補的先生,而周員外就是被賦予這個任務的人。
周員外不是沒考慮過介紹臥冬給陸莊主,但臥冬是怎麼教他兒子的,他怎麼會不知道?
臥冬這個人根本沒有絲毫上進心,要他多教幾天他都不願意了,怎麼可能答應到嘯天山莊當先生,更別說教的是「京城第一神童」──陸祈嵐了。
每個先生一听到陸祈嵐的名號,都嚇得紛紛推辭,再加上陸祈嵐的前任先生,新科狀元譚雙仁,竟然才教不到一個月就連夜卷包袱走路,躲到他的岳父劉相爺那兒尋求庇護,嘯天山莊暫時也動不了他,誰還敢說要教呢?
其實譚雙仁逃走是可以預料的事,不要說陸祈嵐好不好教,就只說離教的事就好,知道內情的人,誰還敢留下來?
既然找不到人,又不能隨便抓個人充數,周員外于是辦了個「比文招師」的擂台賽,看誰能斗倒陸祈嵐,誰就是新任先生,看有沒有哪個呆瓜不知道內情,又能讓陸祈嵐服氣的。可都已經過了正午,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報名,看熱鬧的人多,敢上台的人沒半個,可真是急煞周員外了。
沒想到天字第一號呆瓜自投羅網了!
他敢打包票,臥冬絕對不知道內情,而他更不會去打听,現在只差要怎麼把這家伙推上台去,祈嵐少爺滿不滿意是一回事,只要有人上台就好。
周員外趕忙上前,親熱的拉住臥冬,「先生,你來得正好!」
臥冬心里暗叫不好,這周員外平常都是用鼻孔哼氣的,看到他上課和他兒子一起打盹,也是哼一聲,就自動幫他扣一兩銀子,今天這麼親熱的拉著他,絕對有鬼!
「這麼不巧,員外您有急事?我也有急事要走了!」先閃為妙。
「先生,您真愛說笑,您整天這樣晃啊晃的,會有什麼急事?倒是我這兒有個好差事,想請你上去跟那個小鮑子講兩句話,他如果中意你,你就去當他的先生,包吃包住包睡包銀兩,還有丫鬟給你差遣,你說這差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