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嫌棄的話,小兄弟可以跟我們一起共用。」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老天,他一定是發現她在看那些菜,以為她也想嘗嘗看。星影赧然地抬頭解釋,「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只是……」
她突兀地停嘴,眸光正對上剛才與她視線交會的男子。
天啊,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有吸引力的男子!
她不知道她心里這句話,也是與她同桌這三人看到她的臉龐時,心中同樣的贊嘆。細致的臉龐上瓖嵌著兩顆如黑潭般深邃的大眼楮,挺直而微翹的鼻梁,健康而透著粉紅色的柔滑臉頰下是張一看就知道常笑的小嘴。三名男人都不禁想,若是眼前這瘦弱男子是名女子的話,一定會是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星影的視線也無法自抑地盯在面前高大男子的臉上,修長的眉毛、堅毅略薄的嘴唇、銳利的眼神,再加上那股淡淡的、冷冷的氣息,一看就知道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
男子劍眉一揚,「看夠了嗎?」
星影呆呆地點點頭後,才驀然發覺自己居然承認做了這麼丟臉的事,臉頰立刻漲得通紅,不敢再抬頭,筷子無意識地撥弄面前還剩下一大半的「名菜」。
斑大男子的目光在星影瘦小的身軀上很快地掃了一圈後,停在她姣好的臉龐上,好像有什麼事困擾了他似的。他皺眉沉吟了一會兒後,突然開口,「我是日堡陸子楚,小兄弟貴姓?」
同桌的兩名騎士訝異地停了停箸,對望一眼。他們堡主素以「不愛管閑事」聞名,現在竟然會主動和人攀談,真是奇聞。
星影怕自己又死盯著人家不放,沒有抬頭就回答,「易。」
言多必失。不過他的聲音還真好听,清晰而有磁性,又帶著一種特別的威儀和優雅。
訝異于她只回答一個字,陸子楚揚揚眉毛,「易什麼?」
「易星影。」星影答得不甚情願。
陸子楚略皺了下眉,這個名字稍嫌柔弱,難怪連人都長得如此瘦弱。「小兄弟是來自……」
「山里。」易星影主動接口,開始玩起盤中剩下的「螞蟻」。她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唆,不知有多少姑娘巴不得能被她面前這個男人問上千萬個問題。
目前江湖上排名前三名的世家分別是日堡、暗堡和夢湖。暗堡以京城及北方為主要活動範圍,行事一向神秘;夢湖的行徑不是很光明正大,時常受人非議;日堡則是由年紀不到三十的陸子楚一手建立起來,由于他為人相當精明干練,又善于領導,所以在短短十年內就將日堡的勢力範圍拓展到長江以南。
星影蒙日堡堡主「垂詢」,竟然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態度,要是被那些愛慕他的女人知道,不被捉起來打一頓才怪。
听到她簡單的回答,陸子楚的眉頭皺得更緊,「哪座山里?」
「無名山。」星影老實的回答。
陸子楚略微抬手,壓制手下不滿的情緒。這名瘦弱書生在知道堡主的身分後,居然還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回答他們敬仰的堡主,令他們相當憤懣,哪知道星影她們的確是把那座山稱為「無名山」。
陸子楚打量她秀氣的吃相,和悅地再度開口,「小兄弟這次是離家還是正要回家?」
「離家。」
「去辦事?」
「對。」
「請問去哪兒辦事?」
星影沒有立即回答,想了想才說︰「北方。」嬤嬤也沒去過京城,只知道它在北方。她心里實在很擔心她是不是能順利找到她爹的家,搞不好他們早巳不住在那兒,畢竟二十年可不是一段短時間。
與他們同桌的兩名騎士听到星影的回答都快抓狂了。這種回答簡直跟沒回答差不多,他們現在更佩服他們堡主的定力和修養了,听到這種回答竟然沒有顯露出一絲火氣。
陸子楚若有所思地盯著星影帶著靈氣的俊俏臉龐,「小兄弟待會兒打算去哪兒?」
星影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盤子,放下筷子,「去樓下。」說完,她拎起自己的小包袱,真的起身朝樓下走。
陸子楚再度抬起手臂阻止要攔下她的手下,默默地凝視她的背影,發現這名柔弱的少年書生身上有一份奇異的神秘氣質,讓他覺得既熟悉又不可捉模。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後才回過頭,正要舉起筷子時,才注意到那盤被她吃得還挺有規則的「螞蟻」。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放下筷子。
一旁陪坐的侍衛驚異地瞪大眼,難得有笑容的堡主今天怎麼如此反常,不但對一個沒禮貌的小表這麼有耐心,現在還輕笑出聲?他們呆呆地看著陸子楚起身。
星影心疼地付了半塊碎銀給掌櫃後,帶著今後要「吃饅頭配白水」到京城的決心踏出酒樓。在莫名的情緒驅使下,她抬頭望向二樓的雅座,沒想到陸子楚竟像在等地似的,頑長有力的身軀立在窗前,兩臂環胸,灼熱的視線朝下凝視著她。
他們的視線再度交會。
陸子楚沒有開口,只是意有所指地揚了揚眉,揶榆的眼神告訴她,他看到她那盤「杰作」了。
星影不覺雙頰緋紅,早知道他的觀察力那麼敏銳,她就不會那麼做了。她趕緊上馬離去,但那雙讓她的心怦怦跳的有神眼眸卻在她心中徘徊許久。
「朝北……」陸子楚目送她略嫌瘦小的背影緩緩走遠,喃喃地玩味她的名字,唇邊泛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易星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店小二哈著腰先行將星影吃剩的盤子撤掉,正要拿起盤子時,忍不住輕噫一聲,「這肉末怎麼排得好像一張人嘴,不過舌頭好像太長了點。」
反應慢半拍的兩名侍衛這才了解他們的堡主在笑什麼。剛才那小伙子竟然罵他們堡主「長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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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楚好笑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嬌小身影再度停馬,她光為了摘野花就停了不下數十次,現在她那匹老馬被她用花裝飾得都快看不出它原本是匹馬,反而像是一團五顏六色、會走路的花。
而她本人則開心地哼著小曲,完全沒發現陸子楚和他的貼身侍衛馬浩山借著密林的掩護,正悄悄地跟在她身後,大隊人馬則遠遠地綴在後頭。
馬浩山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把一朵花插到發際,忍不住小聲地問︰「堡主,他是不是瘋了?哪有書生頭戴鮮花的,真是不成體統。」
陸子楚現在已經完全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他露出笑容說道︰「浩山,你還沒看出來嗎?她是位如假包換的姑娘。」
馬浩山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顆雞蛋,「女……女的?」
對呀,要不然哪有男人會這樣沿路摘花,還邊摘花邊哼歌,而且歌聲還這麼甜美好听。他敲自己一個響頭,暗罵自己笨,剛才還以為堡主是為了她罵他長舌要找她麻煩,正在奇怪一向胸懷寬大的堡主怎麼會介意這種小事,看樣子他是錯得離譜了。
陸子楚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在星影身上,訝然地看著她彎身蹲下來,不知道撿起了什麼東西,抬頭看一下高大的樹之後,竟然就開始往樹上爬,那姿勢挺優雅的,不過……好像快掉下來了。
陸子楚立即策馬向前。
「你要乖乖待在這兒,不要再掉下來了。」星影溫柔地把懷中吱吱叫的雛鳥放回它的母親身邊。她該下去了,正準備念咒語時……
「午安!」樹下一個磁性的低沉嗓音忽然響起,嚇得星影手一松,哎呀一聲就往下掉。
一雙鐵臂和一個寬闊的胸膛早等在樹下,剛好接住她的嬌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