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兒一臉通紅地轉向蕭雲坡討救兵,卻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喬拓,沒注意到她發出的求救訊息。喬堡人那種突然專心的怪毛病又犯了,她懊惱地想。現在看她,她被這個霸道的男人抱在胸前,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放她下來,而表哥又像個呆子一樣,不知道趕過來保衛她的名譽。
眼下她只好自救。馥兒把喬拓強健的臂膀當作藤椅,盡量坐直身子,拉拉裙子,細心地蓋住緞面繡花鞋,兩手上下交疊放在膝上,杏目圓睜、目不斜視。
哼,要比專心,她是不會輸的。她開始細數喬拓額頭上細細的皺紋。
喬拓回神,看著她正經八百的表情,知道她已經放棄和他爭論,不禁又開懷大笑。
蕭雲坡感動地听著師兄宏亮的笑聲。七年了,他有七年沒听到這種豪邁開朗的笑聲。
他決定,為了喬拓,他要不計任何代價地留下馥兒,就算要向所有的禮教規範挑戰,他也在所不惜。
「二十二、二十三……」馥兒專心地數著皺紋。直到喬拓把她放下來時,她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從未見過的屋子,不禁好奇地四下張望。
喬拓看著她小腦袋晃來晃去的嬌態,狐疑地問︰「你剛才在數什麼?」
「沒什麼。」這可不能讓他知道,她趕緊岔開話題,「這是哪里?」
「你的新屋。」喬拓在心中默默說,以後就是我們的新房。
這棟屋子是他親自設計的,當初沒想到還有這個用途,現在想來,才發現這個念頭早就存在他的潛意識中。
「這棟屋子真的要讓我住?」馥兒欣喜地瞪大眼楮,興奮地顧盼這棟寬敞的房屋。「我可以四處看看嗎?」
「當然,它是你的了。」喬拓寵愛地看著她。馥兒立刻四處觀看。
這間屋子真的好大,幾幅氣勢磅礡的山水真跡適切地掛在牆上,光亮的桃花心木椅和同式的茶幾交錯放置。陽光自同色的窗格透射而入,把精致的雕工映照在地上,她走上前仔細審視,才發現上頭雕的是遠古傳說,如女媧補天、後羿射日、湘妃淚竹等。
她順著依牆而建的樓梯走上二樓。哇!好漂亮的寢室。
一張大床隱在水籃色的薄紗中,繡著花鳥的幃幔順著床柱泄下,流蘇垂到地上,隨著微風輕輕拂動。大床旁的梳妝台上,各式胭脂水粉應有盡有。
馥兒轉往左側,那是間舒適的書房,文房四寶一應俱全,琳瑯滿目的書籍整齊地排放在書架上。
在好奇心的趨動下,她再移步到右廂房。一把古意盎然的琴沉靜地躺在琴架上,伴著裊裊檀香,牆上掛著各式笛蕭,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彈奏,但是光看著它們就是一種享受。
她走進去東模模西踫踫,忽然,角落的一座花格木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上頭擺著好多精致的小玩意。她拿起一只青玉黃鶯撫模,它的翅膀立刻逼真地拍了兩下,還叫了兩聲。她一樣接一樣把玩,每樣都令她愛不釋手。
好一會兒她才依依不舍地繞到回廊。一看到外面的景致,她再度驚喜得說不出話來。屋後有座花園,右手邊是個小池塘,假山矗立、流水淙淙,左邊則種著十數種花卉,迎風搖曳,小池塘後面還有塊空地。她在心中盤算,可以為小牛蓋一個家了。
她滿心歡喜地奔下樓,回到廳中。蕭雲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趙香端來點心盒放到桌上,還有兩個吳陽背手站在門邊。
兩個吳陽?她猛然停下腳步,好奇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來回梭巡。
喬拓望向她問︰「喜歡嗎?」其實光從她剛才奔下來的興奮臉色,就可以知道她喜愛極了。
「嗯。」馥兒坐下來,目光還是停留在「兩個吳陽」身上。
蕭雲坡看了她的神情,笑著解釋,「他們是雙胞兄弟,右邊那個是吳陽的弟弟吳機。」
說著便移坐到馥兒旁邊,剝堅果給她吃,結果招來喬拓的一記白眼。
他則還以「別那麼小氣」的眼色。
吳機向馥兒握拳行禮,聲如洪鐘的說︰「吳機拜見小姐。」
馥兒瞪大眼楮,笑著說︰「還真是小陽的雙胞兄弟呢!長相一樣,連聲音都一樣宏亮。」
吳機听到她這麼稱呼,用手肘推了推吳陽,擠眉弄眼地用嘴形說︰「小羊?」
結果換回吳陽的一記手拐子,痛得他差點彎下腰。
喬拓看她自樓上下來後,還沒正眼瞧過自己,有些吃醋地問︰「有沒有什麼需要添購的?」
馥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無禮,只顧著打量吳陽兄弟,都忘了要道謝。她靦腆地搖搖頭,轉向蕭雲坡,「謝謝你,表哥,讓你破費了。」
蕭雲坡才不敢居這個功,「不關我的事,這些都是大哥差人打理的。」
馥兒一听,疑惑地想,為什麼不是表哥替她準備的呢?和她比較親的人是他,不是嗎?
在她臥病期間,來探望她、陪她吃飯的大都是喬拓,連她犯錯,追罵她的也是喬拓。蕭雲坡自始至終只露過幾次臉,而且每次都來去匆匆,這不禁令她覺得喬拓還比較像她表哥。
她哪里知道蕭雲坡是怕和她太親近,會成天挨喬拓的白眼。
馥兒把疑問放在心底,打算有空的時候再問表哥。她走到喬拓面前,感激地對他燦爛一笑,「拓哥哥,謝謝你。」
喬拓模模她的頭,暗暗希望有一日她能只叫他「拓」。「這沒什麼。對了,剛才書房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沒忘記呀?馥兒眼珠一轉,突然專心地吃起桌上的糕餅,她發覺這種「突然專心的壞習慣」也有它的好處。
喬拓看著她忙碌的小嘴和小手,寵愛地說︰「別噎著了。」然後他轉頭望向吳陽,「吳陽,你說。」
「啟稟堡主,小姐想要做道菜給你和二堡主吃,選了半天,最後小姐決定煮魚湯。廚娘幫小姐剔掉魚鱗後,小姐就準備要切魚,可是小姐一刀切下去後忽然丟下刀,回頭問趙香魚會不會流血,趙香回答殺好的魚不會,然後大膽突然跳到桌上……」吳陽停了下來,因為喬拓的注意力已經放在馥兒身上。
喬拓盯著馥兒不自在的神色,還有飛快地藏到身後的小手,感到一定有什麼事不對勁。
「手來。」他的大手伸到馥兒前面。
「腳來好不好?」馥兒低著頭,溜下椅子就要往外跑。
喬拓一把拎住她的後領,拉著她坐回椅上。
馥兒嘴一嘟,左手一伸,「喏,手去。」
喬拓仔細地檢查她的左手,沒發現任何異狀後說︰「另一手。」
馥兒不理他,右手藏在袖子里不肯伸出來。坐在她右邊的蕭雲坡雖然不知道師兄在找什麼,不理柳眉倒豎的馥兒抗議,硬把她的右手提到喬拓眼前,還學她的口氣說︰「喏,手去。」
喬拓握著她的手,才瞥了一眼,就看到她食指上那道橫跨兩個指節的寸大傷痕。
「哎呀,小姐,你受傷怎麼沒說呢?」立在馥兒身後的趙香看到了,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
喬拓吩咐道︰「趙香,去拿藥來。」
她立刻轉身而出。
「師兄,你怎麼知道她割到手?」蕭雲坡訝異地問。
喬拓揚揚眉,他這個師弟的腦筋有時還真轉不過來。「你听過待煮的魚會流血嗎?」
蕭雲坡一听自嘲地笑起來,「對啊,魚不會流血,就是切魚的人流血。我是不是變笨了?」
這時趙香也回來了。喬拓接過她手上的藥箱,溫柔地為馥兒上藥,抹完後還用小布條幫她綁了個蝴蝶結。「好了,沒事別去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