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以鞠躬還禮,使她美夢泡湯。
她以為大律師家的腰是彎不下去的,可是她忘了任子揚同樣太了解丁薔。
「看來,幾年健身房里的冷氣把你的腦滿腸肥吹散了。」
她望著他依舊結實碩健的體魄冷冷諷刺。
「妳也不錯嘛!每天忙著追狗、找人、教富太太跳韻律操而奔波勞碌,使妳看起來更加傲骨嶙峋而兩袖生風了。」任子揚優雅微笑,瘦長黑臉充滿嘲弄的線條。
丁薔氣得牙齦發疼,他話里同時嘲弄她三點︰愚、瘦、窮。
「算了,和你這種人生氣會讓我迅速老化,我只問你幾句話就好。」
「別這樣,丁薔……」他拉住她的手,她立刻高舉起手避開,順便抖去掀起的疙瘩,任子揚只好攤開手表示無奈,「我們曾是好朋友。」
「仇人。」她更正他的話。
「好吧!仇人,也是非常浪漫的仇人。」
「我不明白正邪兩方浪漫之處。」
「有,被誤會成惡魔的我愛上天使般的妳。」任子揚深情地說。
如果此地放個痰盂,她會立刻吐出來。
「你打算向李芝梅提出告訴?」
「不想,我只想見妳。」
「李芝梅的保險契約哪里出了問題,為什麼貴公司遲遲不付給她賠償金?」
「不關我的事,那是公司作業程序的問題。」
「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站在這里做什麼?」
「請妳吃飯。」任子揚優雅地比了邀請手勢。
丁薔眼珠差點掉下來。
「唉!妳總是這麼性急、容易生氣,我只不過想在浪漫氣氛下告訴妳妳想知道的事,咦……別瞪我,不是談情說愛的事,關于李芝梅殺人的事。」
※※※
李芝梅殺人?
憑這一點,足夠讓丁薔像狗一樣被任子揚牽進餐廳里。
當丁薔長腿踫到圓形歐武小桌,膝蓋被花紋白紗桌巾搔得奇癢難受,被五彩暈黃的琉璃光暈弄得看不清視線時,她的火爆脾氣就要爆發了。
而她的咒罵聲,巧妙被身旁悠揚拉起的小提琴聲掩埋,一名不知趣的樂師跑到他們身旁奏起愛的樂章。
任子揚嘴角始終保持彎起的弧度,足以引起身旁數桌女子轉過頭來緊盯不放的那種要命魅力,他的頭發被黯淡多彩燈光披上點點金光,只差沒形成一道光圈,否則他就更像希臘神話里的阿波羅神了。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居然扶桌站起來,指著樂師大叫︰滾!
這一下,十桌客人里起碼有九桌紳士名流從椅子上掉下來,唯一沒有掉下來的客人正是坐在她面前的任子揚。
原來這名法國樂師不懂丁薔極不禮貌的一個發音,還以為她大叫「贊」,因此內心沾沾自喜。
任子揚掛著笑容,從容不迫在托盤內放下幾張大鈔,那樂師深深向丁薔鞠個躬,然後愉快地轉到另一桌。
「可以說了吧,李芝梅殺人?」丁薔沉著臉壓低聲音。
「再等一等吧!等我們享受美食後再慢慢談。」任子揚露出深知女人心的男人微笑。
丁薔愣愣看著他,有種掉入陷阱的感覺。
「美食?你簡直是病態、自閉、神經短路!我跟你來到這里,主要為了討論案情,不是為了等那種一個小時才能吃到一個大鍋里只裝著一只爬蟲類的食物!」
接著,侍者又捧來兩只大托盤,上面罩著金光閃閃的超大圓形鍋蓋,他輕輕擱在他們面前,換下丁薔身上才圍上,足以圍住她全身的餐巾,再為她被上另外一條嶄新餐布。她發誓她沒有弄髒餐巾。
「吃飽後,我們便有足夠精神討論案情。」任子揚低聲告訴她。
同樣換餐巾之慢動作在任子揚身上發生,大概折騰二十分鐘後,侍者才緩緩打開鍋蓋,大盤子上面躺著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蝦米。
丁薔快氣瘋了。
「這是著名的上等酒味醉蝦,由七十年紅葡萄酒釀制而成,一瓶酒一只蝦,要等到蝦身吸足酒味後才能上桌。」
「所以我可能吃到醉蝦化石了?」
她用大叉用力刺向蝦身,待要放入口中時隨即想到,她自己是個不勝酒力的人,吃了這只蝦等于喝了一瓶酒,難不成又是任子揚另一項詭計?
她立刻放下叉子。
「味道不錯。」任子揚將醉蝦輕輕放人嘴里,慢慢品嘗其中美妙滋味。
「要幾道這種菜才能喂飽我們?」她忍不住問。
「三十道。」任子揚斯條慢理說。
「三十道!」丁薔尖叫道︰「那要吃到多久?」
「有人享受了一個晚上。」
丁薔立刻倒在桌面。
「我一定是瘋了才上了徐老頭的當,其實你一無所知。」
大概激怒了任子揚,他終于步入正題。
「李芝梅本人相當有錢,甚至比她三個老公的財富加起來還要有錢。」
「什麼意思?」丁薔猛然抬起頭。
「她的爸爸,相當有錢的珠寶商,八年前李芝梅繼承了他所有財產。」
「死了?」
任子揚抿嘴而笑。
「活的人會把終身財富讓給別人?」
她閉上嘴,好像問了極愚蠢的話。
「她不善于經商,當珠寶事業每下愈況的時候,她退休下來,把所有珠寶折成現金,光是坐收利息就夠她三輩子過好日子。」
「她相當聰明?」
「笨人所做最聰明的決定。」
「所以沒道理要謀財害命……」
「妳終于想通了。」
任子揚嘆口氣,那表情好像同樣譏諷她︰笨人說出最聰明的話。
「李芝梅不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只不過命運讓她得到了許多錢財。她不需要以丈夫的保險金過後半輩子,卻連投三次高額保險,于是我們認為︰保險金不是目的,謀殺也不是目的,可能是別人欲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丁薔眼楮睜得好大,倒映于眼中的,是任子揚想笑又不敢笑的奇怪表情。
「手段?」
她立刻想到陳榆,那個女人認為有人想謀殺她的好朋友……
「事情絕非單純,其中必有隱情。這麼假設吧,李芝梅想殺了丈夫,有人想得到保險金,所以促成兩人合作殺了丈夫、詐取保險金。」
小梅……她的死亡是否代表事情成功之後,反而被李芝梅黑吃黑給殺了?
「小梅……她是誰?」
「小梅?」任子揚歪著頭看她。「那就是吸引大偵探的地方。」
「你是說……」
他終于能大膽笑出來。
◎◎◎◎◎◎◎
一陣風吹過來,惹起皮下脂肪奇異難受,曾曼困倦地半閉著眼,身體縮在單坐沙發內,手里還握著電視搖控器。
黑影不斷地在面前晃動,皮下脂肪愈發難受,他困倦地想睜開眼楮,無奈眼皮似千斤重壓下來……
「我冒著生命危險深入虎穴,而你卻躲在這里作春秋大夢……呃,還看了整晚的!」
河東獅吼總算吵醒了曾曼,他猛力睜看眼皮,看見丁薔指著電視熒光幕發抖。
熒光幕上放映穿透明睡衣女人的靜止畫面,原來是電視上女人讓他皮下脂肪難受,絕不是這位--除了性別,其它都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人。
曾曼伸了個大懶腰。
「妳怎麼進來的?」他想到一個問題,她到他家好像回她自己家一般自然,未免太不尊重大神探的隱私權了。
當他看到大門門鎖被打碎,就明白暴徒不可能尊重別人的隱私權。
「保險公司方面怎麼說?」
「我被騙了!」丁薔厲聲叫道。
不怎麼稀奇嘛!大偵探受騙……
「騙了妳什麼?」
「成為他們的私家偵探!」
「不是一樣?反正就是要妳查出真相。」曾曼聳聳肩,偵探就是這樣︰一加一等于二,如果一個男人加上一個女人,變成兩個人和一個小孩的話,就會變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