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瑤同一名提斯的部下,吃力的將韓笛揚抬上樓。
她步伐有點顛巍,神色十分冷靜,提斯靠在出口處看著她動作,她挺起胸膛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陽光從茂盛的大樹梢透下,李桑瑤必須承認,提斯的確耗費巨資蓋這棟鐵皮大樓,尤其在菲國險惡的叢林深處闢下這片天地。
自從她在警方強迫下退出布吉山區後,她簡直快要發瘋了。
她無法忍受拋下韓笛揚時的情景,他被捆吊起來,每一個震動掙扎,就好像被母親拋棄的孤兒,寸寸撕裂她心肺。
回到警方項目小組室,她一秒鐘也無法平靜,她幾乎砸碎了警局里所有的東西,依然無法揮去被痛苦炸碎的記憶殘片,那些都是她與韓笛揚共同編織的。
那夜,她被提斯的手下不留情的打得遍體鱗傷,然後僥幸混進報社停車場,暗自祈禱韓笛揚絕不能缺席……
從那刻起,便決定韓笛揚在李桑瑤生命里扮演重大的角色。
她吻了他,當危險迫在眉梢之際,她想都沒想就吻了他,在那命運的轉折點,她神聖的定情之吻,獻給了韓笛揚。
冥冥中,造物者安排好他倆相遇,只等兩人相互交心。
也有可能,她做了錯誤的抉擇……
韓笛揚小心眼,自私,好大喜功,見風轉舵又、貪財、自作聰明,犯足人類的七情六欲。但是李桑瑤眼里看不見這些。
她眼中的韓笛揚喜歡糾結著眉頭沉思,揚起眉尖得意,垂下嘴角默認錯誤。清亮皎潔的瞳孔,透露著韓笛揚無邪的真情,每眨一眼,晶亮便劃透天空。他總讓她想起星星……使黑夜不再沉悶。
嬉笑、調侃、搗蛋,促狹的兩顆星星,有意嘲弄月光孤獨、神聖、冷清的世界。
韓笛揚是星星。
他們並肩坐看夜空時,視野完全改變,不再是冷冷的月光,而是滿天滿眼閃亮的星星,在李桑瑤血管、心髒和靈魂深處跳動。
月光和星光一起燃亮黑夜時,宇宙自然達成完美合諧的境界,真理不會寂寞,正義不再孤立,只要自然有情,人類有情,萬物有情,在共存的空間里必生生不息、循環下去。又何必在乎死後的世界該何去何從?又何必苦惱那些人類永遠解開不完的自然奧秘呢?
珍惜擁有的,比幻想可能的踏實快樂多了。
李桑瑤覺悟了,倚靠心愛男人的臂彎里,勝過征服自然的崇高理想。
但是,她已經做錯了,就必須要有勇氣承認錯誤。
淚水夾雜悔恨和覺悟的痛楚,韓笛揚會原諒她嗎?若他知道李桑瑤所做的一切,還會有兩顆星星陪伴她余生嗎?
奢望……
人類為奢望快樂,也為奢望痛苦。
她布滿鮮血的手,如何取得韓笛揚的諒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被她蒙騙過去,可是她只在意韓笛揚的感覺。
他並不信任她。
從頭開始,他就不信任她。
因為古橫!她用力咬住嘴唇。
她以為她已經殺了古橫,可是他陰魂不散,他已經毀了她的從前,還要毀掉她的現在!
迸橫必須再死一次。
這念頭燃起李桑瑤心中一絲生機,她冷靜下來,密切和警方商討圍剿提斯的大計,但她堅持務必救出韓笛揚。
「多少人被提斯害得生不如死,血氣少年變成行尸走肉,孕婦產下畸形兒……一連串可怕的災害因他而起。李小姐,妳只想到救妳的朋友?」
「沒錯。」李桑瑤眼都不眨一下。
菲國高級將領,用深邃、奇大的眼楮,不能置信的望向面前正義凜然的女人。
女人的正氣,除了保護她的孩子,還要保護她的愛人。
「你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提斯的藏身處……」將領猶豫不決。
「是我好不容易記起他新設的避難處,本來他預備送給我當結婚禮物的。」
「好吧,是妳的功勞,可是妳知道嗎?無牽無掛直搗虎穴,和因為救人而捆手綁腳的差別有多大?」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有我掩護你們圍剿提斯,和無頭蒼蠅般陷入提斯陷阱的差別。」她又冷又利的舌峰咄咄逼人。
將領只好悶聲不響。
李桑瑤嘆口氣。
「我知道許多人受提斯迫害,我只盡力幫忙救世,倘若為此犧牲我的愛人,我寧願一死,我死了,便無法受道義譴責,也是一種解月兌之道。」
她的話說得十分清楚,下定決心絕不反悔。
「妳認為我們該怎麼辦?」將領屈服。
她高高抬起頭。
「提斯對我感情很深,他一直以為我會回到他身邊,我先在布吉山區舉起降旗,讓他們帶我回去,你們小心跟蹤在後,等我救出人,你們就可以展開行動。」
「提斯非常狡猾,即使我們抓到人,也沒有充分證據能證明他的罪……」
「放心,我早就掌握他販毒的證據。」
「在哪里?」警方各個瞪大眼楮。
「等我救到人自然會交給你,可是如果你們擅自行動,那麼即使犧牲兄弟卻未必能治提斯之罪,這點你比我更清楚。」李桑瑤和善的說。
由此可見,李桑瑤是個心思縝密又小心謹慎的女人,對黑白兩道都是。
菲國警方不懂,李桑瑤究竟能將提斯的罪證藏于何處?他們趁她悲痛萬分之際,已偷偷搜過她的背包了。
※※※
李桑瑤順利把韓笛揚運出,來到離提斯視線不遠的小山丘。
「我需要鏟子。」她用馬來語對提斯的部下說。
對方表示將韓笛揚丟棄即可。
「我要親手埋了他,否則我先埋了你!」李桑瑤突然閃手,一把利刃從他肩上飛過,他慌忙奔跑回去。
直到看不到他背影了,李桑瑤才稍微松口氣,轉過頭面對地上的人。
韓笛揚早已解開身上的紙箱,他坐起來,一瞬不離的盯著她。
李桑瑤笑起來,他裝死的樣子太逼真了,連她都差點被騙。
突然如閃電般,韓笛揚用手掠彎她膝蓋,她-不留神,便坐倒在他兩腿間。
紅暈霎時染上地面頰,他依然緊盯著她。
「為什麼救我?」
他的氣息飄向她,她舉手擦掉他臉上的西紅柿汁。
「你曾救過我,我要還你。」她心虛的蓋下眼睫。
「就這樣?」他憋著氣。
她的臉更紅了。
「還有……」她竟語塞。
「完成妳另一項偉大的目的。」他怪腔怪調的喊。
她點頭承認。
「替妳掩飾殺人罪嫌!」他激怒的說道。
她慌亂抬起頭,彷佛被人抓到小尾巴。
「我早就說過,我沒有殺人。」她忿忿的說。
韓笛揚看著她,然後低下頭,他穿的皮鞋正擱在他們面前。
「請問,倘若人進入次元空間,那麼身外之物會不會跟著人進入次元空間?」
他認真的問她。
她滿眼疑惑。
「他的衣服、皮鞋或毛發、細菌?」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推開他站起來。
韓笛揚立刻跟著起身。
「古橫赤足進入次元空間,我正穿著他的皮鞋!」他凶惡的指稱。
李桑瑤霎時變了臉色,她深深吸著氣。
韓笛揚看她心虛的樣子,不由得發出冷笑。
「第二次妳讓我更清楚的看到古橫,很好的偽裝色--白色。白頭發、白色長袍,還有一雙白色的腳踝!那天天色陰暗,我一直覺得他有些怪異。當人對人產生怪異感時,無疑的會拿自己本身的條件與對方比較,原來他沒有穿鞋,原因在于我穿走他的鞋!」
李桑瑤微微往後退,她神色蒼白緊張……
「在船上時,大家都穿了鞋,除了我之外。請問這雙鞋從哪里來的?必定是從古橫腳上取來的,鞋面上有被化學物質腐蝕的痕跡,而只有妳和古橫從事實驗研究工作。這雙鞋顯然比妳的腳大得多,該是某一個船員和阿必可以勝任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