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什麼?
李桑瑤為了月兌罪。她之所以編造這麼多理由,目的是要韓笛揚相信她。韓笛揚是個小記者,小記者通常最沒職業道德,他可以不負責任斷章取義,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人變成活人,正是提斯所指該下地獄的那些人。
只要他相信李桑瑤確實清白無辜,連帶他的報導亦會處處替她辯護,一但警方舉不出罪證,久而久之,大家便會淡忘李桑瑤的謀殺罪嫌,而會樂于接受那個可愛、甜美、單身又和各紳仕名流暗傳戀情的大學講師,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變成真正的無辜者。
韓笛揚滴下冷汗,可怕的女人!
縱使理由如何冠冕堂皇,她殺了人,用她縴縴玉手殺了古橫。
那他看到的古橫……
他必須承認,兩次都在燈彩迷蒙的夜里,韓笛揚不敢確定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由于距離之故,人無法拿自己和對方比對差異,也許高一點或矮一點,他分不出來,但是兩次皆有別人同在--為李父效命的警界朋友,以及視李父為救命恩人的阿必夫婦。若是李桑瑤有過分要求,他們也無法回絕。
唯一可以相信李桑瑤良心未泯的是,她想回到布吉贖罪。
殺人後李桑瑤良心不安,她急著回布吉贖罪,因為一切罪惡皆由她侵犯布吉開始。
韓笛揚俯臥在紙箱堆里,每個細胞為之凋零枯萎。
他曾以為自己遇上了完美情人,沒想到她為維護羽毛不惜騙他……
但捫心自問,她騙了他什麼?
頂多他為她向全世界扯謊,就他眼楮所見、耳朵所听的,說出實話。若不以大腦判斷是非,他亦無罪,因為他一直都是旁觀者的身分。
可是他的心好痛,每跳一下都擦傷他靈魂深處。
因為她是個騙子,大大的騙子,她騙了他的感情!
每一塊肌肉都憤怒的跳動,他好恨,自以為大情聖的韓笛揚,竟然傻不隆咚的跳入愛情的死亡漩渦。
他試著分析自己的錯誤,結果沒有道理。
他不只一次懷疑她,結果都被她的甜言蜜語化解。
他不只一次和她保持距離,結果呢?畫界線的人是他,沖破界線的人也是他。
他終于明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她是吃人老虎,他卻搖著尾巴磨亮她露出的利齒。
可是……
吃人的老虎會有雙清澈醉人的大眼楮、有張白皙透明的臉龐和嫣紅迷人的小嘴嗎?她的吻也會吃人?她的戰栗會牽動死亡陷阱?
他痛苦欲絕,她改變了他,使他不再相信自己。
男人最大的悲哀,不是不相信女人,而是不再相信自己。
男人的神采、英姿、豪爽、霸氣,皆由自信而起,男人的優越自信,使他可以征服女人,不管世紀如何轉換,男人總自信比女人多了根肋骨。
可憐韓笛揚,為了愛女人,連自信都被搜刮奪去。
可憐韓笛揚,他守在地窖里等死,李桑瑤怎麼可能來救他?她可以輕而易舉另找一位蠢蛋記者,兩大目的照樣如期完成。
人臨死之前,不禁要回憶這生最值得掛念的人,韓笛揚想到他死去的母親,她來不及等到孫子出世便撒手歸西;他想起老姊,雖然借錢要利息,可是沒有不肯借的,就算他提出借老公的要求,她也會答應,因為她就是這麼豪爽的人。
還有報社主任、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那些令他生氣扼腕的人,現在都變得可愛無比。
還有,李桑瑤……
他狠狠咬住嘴,不惜嘴皮都咬出血來。
她現在在做什麼?開香檳慶祝又一個男人為她歸西?她說過,黃泉路上有人陪就不寂寞,好自私,她死時要他陪,他到死時卻依然掛念她!
他忍不住擊向紙箱,沒想到競讓他戳出洞來,里面滾出幾瓶藥罐,他拾起來看,里面裝著白色粉末,他翻身看著紙箱,上面有幾行他看不懂的文字,不過黑色大骷髏圖案,他絕對認得。
提斯的毒品!
原來他被囚禁在存放毒品的倉庫里,他不知道發現這件事對他有無好處,如果提斯所言屬實,那麼古橫必定掌握了他的罪證,李桑瑤八成也有充分的罪證足以逮捕提斯,這份驚喜算來遲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不關古橫,不關李桑瑤,是他自己的事,關于活命的機會……
忽然,他听到有人步下階梯,他慌忙用身子擋住那只被他戳破的紙箱。倉庫門被打開,他看到獄卒手里捧著托盤。
提斯派人送東西給他吃,想必他堅信韓笛揚能引李桑瑤入甕。
滿臉惡相的獄卒把托盤擱于地上,用腳推給韓笛揚。
托盤上有肉排、面包、湯,還有一小塊蛋糕,提斯對他還挺不錯的。
獄卒轉身要走,韓笛揚急忙喚住他。
「有沒有西紅柿醬?沒有那玩意兒,我無法吃東西。」韓笛揚請求道。
獄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根本听不懂韓笛揚的話,他是個菲律賓土著。
要命……韓笛揚心里暗罵,義沒有辦法,他只好試著用英文、日語向他解釋他要的東西。
幸好西紅柿醬乃國際性調味料,獄卒懂是懂了,可是他凶惡的瞪著韓笛揚,意味韓笛揚未免太不知足,有東西吃已算偷笑了,還想挑三撿四?
獄卒又想走,韓笛揚急忙再喚住他。
韓笛揚用手比著,沒有西紅柿醬,他會死,接著做個死樣子。
獄卒依然無動于衷。
接著韓笛揚又指指天花板,做個非常生氣狀。意指︰他若死了,提斯會很生氣。
他想這招非常厲害吧,沒想到獄卒用槍管重戳他一下,表示︰「要死」你去死!
用盡辦法後,韓笛揚拉住他的袖子,亮出腕上閃亮的金表,獄卒馬上要搶,韓笛揚學聰明了,揚著手勢要把手表砸壞,獄卒連跑帶滾取來西紅柿醬。
韓笛揚張開十根手指,表示十次才能交換這只表。
獄卒比了五只手指,然後做出原地踏步動作,再指指原地搖頭。他的意思是︰他只可能送五餐飯,五次之後他有任務要執行,就不能留在這里了。
韓笛揚用力與他握手,表示成交。
待獄卒走後,韓笛揚急忙把幾瓶白粉倒掉,小心的把西紅柿醬裝進去,他一次不敢裝得太多,只裝半瓶西紅柿醬的量,怕引起獄卒懷疑。
做完工作,他瞪著食物發呆,接下來怎麼辦?還是等死……
他抓起肉排要吃,忽然手指奇癢無比,他翻過面看,著火般甩掉肉排,他看到肉排上爬滿米粒般大小的怪蟲……
它們的形狀又黑又丑,嘴部掛著白色稠液,蠕動甚為緩慢,看起來直令人作嘔,屬于熱帶雨林爬蟲怪物。
看來這間倉庫聚集不少此種丑惡的怪物,它們顯然不吃白粉,而且勢必餓了很久。
韓笛揚看著它們惡心的面貌,心想要和這些怪蟲相處多日,不知它們是否有毒?
它們始終針對食物進攻,對他倒漠不關心。由此可知,此昆蟲為雜食類,若不侵犯它,它亦不犯人。
韓笛揚安心許多,忽然腦海靈機一動,又是關于活命的機會……
當怪蟲爬向蛋糕時,韓笛揚急忙將上面的女乃油刮起,也將之裝進藥瓶里,其它任由它們飽餐。
幸好,它們不吃西紅柿醬,他試著倒出一點,果然蟲子敬而遠之。
這天碩果非凡,他閉上眼安心的睡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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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卒果然為他送完五餐飯,每餐他刻意留半瓶西紅柿醬,和蟲子搶三塊肉排和女乃油。這期間,提斯都懶得過來看韓笛揚一下。
最後一餐時,韓笛揚誠懇的把手表交給獄卒,還裝模作樣掉了兩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