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瑤嘰哩咕嚕和他們說了些土話,他又要佩服她了,她不僅是個考古學家,還是個語言專家呢。
「他也要去?」其中一個人操著生硬的國語指著他。
李桑瑤用力點頭,熟練的安撫他們的焦躁。
熟練……
韓笛揚身體震了一下,她與他們熟識?
他原以為她要向他們借船,沒想到他們早就準備好等在這里,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再看她,那份清高絕俗的氣質不見了,變成青面獠牙的女魔頭。
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尋找古橫、月光傳說,全都是她設好的陷阱,先激發他的同情心之後,再把他推入死亡的大海……
他的腳生根似的不動,腳底踫觸硬冷的岩塊帶來寒顫,由腳底蔓延到頭頂的寒顫。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看到韓笛揚失血的面容,她悄悄走近他身邊。
「上船後我再和你解釋。」
現在的韓笛揚,真是前進也不是,後退也無路,他已經完全陷入李桑瑤所設好的圈套里,他不明白,她到底要他做什麼?
以後,他不知道怎麼上船的,用他的腳?還是被他們抬上去?
船頗大,可以容納二十個人,被當作載運用的商船,船桅、甲板處處有裂縫,看來年代已久,把性命交給這艘破船,無疑是愚蠢的行為。
韓笛揚沒有選擇的余地,他看著甲板上的女人,長發迎風飄逸,晶亮透澈的眼神遙望遠處,她口袋里有-把槍,身後有幾名彪形大漢,可以任意將他推上岸,或踢下海。
船帆逐漸升高,隨著海水波動,船身慢慢航向無邊的盡頭。
第四章
接連二天,大概是韓笛揚有生以來最痛苦的時光。
沒想到身手矯健壯碩如牛的他,竟然有暈船的毛病。
三天衷他吐得晞哩嘩啦,胃里翻涌的酸水把他折騰得像病貓。他躺在船艙里,每隔一分鐘便有作嘔的舉動,又像個孕婦。
可惡的女人,他使勁槌著木板床,每喘-口氣,便聞到船艙潮濕腐敗的氣味。
他捏緊鼻子,身體隨船板呈頻率性的搖動,胃部酸水也隨之上下涌動。
他彎想吐,自從吐完最後一餐泡面後,他只能干嘔滿月復的委屈。
可惡的女人!他再咒罵一聲,冷冷回應他的,是隨著韓笛揚上船、躲在甲板縫鼠輩的竊笑。
沒錯,他的處境連老鼠都不如,鼠輩是為貪食而上船,他則連貪戀美色的僅存都破滅。
李桑瑤把他推上船後,他已經三天沒見過她。
她到底想做什麼?百思不解的問題纏繞他每寸思維。
事實擺在眼前,她找他,需要他幫助她,然後騙他上船。
若只為了替她月兌罪,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的綁架他到菲律賓啊!
韓笛揚可能在自己的報社小有知名度,但在龐大的新聞媒體世界里,他比灰塵還可憐。
如果李桑瑤以為韓笛揚能用文筆為她成就大事,她就是自尋死路。
此之外他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超能力,足以扭轉她的霉氣。
想想得頭痛,便倒在床上昏睡;餓了,每餐有負責伙食的船員送來兩片面包和湯糊。他把湯糊喝掉,把面包丟給老鼠吃。
他也曾試著和菲律賓船員溝通,除了感到手腳不夠比畫之外,對方敬鬼神而遠之態度也令他寒心。
李桑瑤和這些人又有什麼關系?問題緊接著困擾他。
她長得道道地地中國人的長相,倘若他懷疑他們是同種人,那必是遺傳基因出問題。但是他們為什麼听任她的擺布……
他試著回想李桑瑤的背景經歷,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只能從報章上斷章取義而正因為他也從事這行業,就更懷疑他能夠清楚認識李桑瑤。
她從美國留學歸來,之前--身世不明。
令他猛然驚醒的大問題便在這里了,大家所知道的事,那是李桑瑤回國後才發現而她回國以前呢?
她是個考古學者,她是個年輕女人,她是個大學講師,好像她的身分就這樣界定了--一個年輕博學、熱愛考古的女人……
最容易掩人耳目的面具亦在這里--她是個年輕博學、熱愛考古的女人!
讀者感應能力有限,一個加了封號的女人,任何幻想自然局限于形容詞--年輕、博學、考古,加上一個結束的句點,等于完成女人的一生。
正常人的理解範圍襄,女人很簡單,學問很簡單,考古寫起來更簡單,這些簡單的形容結束懷疑李桑瑤的可能。
仔細想想,李桑瑤復雜得難以想象。
她莫名其妙的從地表冒出來,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更沒有她曾經居住餅這塊土地的任何背景資料,她從何「留學歸來」?
她根本就沒有出國過!
他用力跳起來,頭撞上頂上的甲板復落下來,他捧著頭捂住嘴,深怕驚動艙外虎視眈眈的人。
她必是跨國犯罪組織的首腦!賣的是大麻、安非他命和海洛英。
她可能從小就與毒品為伍,生長在種罌粟花的山谷,她滿腦子受毒梟老爸的影響,並且依照世襲制繼承毒品王國。
有可能嗎?她看起來清純柔弱、神聖不可侵犯……
美麗,女人偽裝蛇蠍心腸最管用的糖衣!
倘若李桑瑤進行見不得人的勾當,她越美越令男人神魂顛倒,男人也越信任她,她也就越容易得逞,則男人死得更慘。
可是……古橫呢?他忍不住為蛇蠍美人尋找借口。
其實不難解釋,當初古橫大吹特擂「月光離魂因子」可以帶他進入次元空間,結果沒有得到回響,原因在于他舉不出實證。李桑瑤主動參與實驗之後,竟然讓科學界樂意贊助兩人,想必李桑瑤拿出什麼令人信服的偉大理由,而此理由,窮韓笛揚滿腦子也想不出個道理,岡為他不是考古學家。
事情發展到這里已相當明顯了。李桑瑤串通古橫進行可怕的犯罪事件,得到的代價是讓古橫進入次元世界。不要不相信李桑瑤的騙功,韓笛揚就曾深受其害,以致現在躲在船艙中,終日與老鼠為伍。
當然,古橫若下地獄去了,也算是進入次元空間。
綜合以上假設,韓笛揚得到結論。
李桑瑤是財力、勢力極龐大的犯罪組織首腦,她正進行一項可怕的犯罪事件,看來她已經接近成功邊緣,現在她坐上船打算回到自己的地盤,只差他的幫助而已。
思維到此受阻,即使再給韓笛揚一百顆頭顱,他還是想不透,他能幫助她什麼?
他不免又要想起古橫了,古橫能幫助李桑瑤什麼?一個過氣的考古學家能提供女盜匪怎樣的幫助?
就好比名不見經傳的韓笛揚,能提供李桑瑤什麼幫助?
迸橫、韓笛揚……韓笛揚、古橫……
這兩人似乎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可是又相隔天地之遙……
韓笛揚把頭枕人掌心,他頭痛得要命,想不出自己和古橫夾在李桑瑤的犯罪動機里,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
想到頭昏時,他睡著了,反正困于海水和危險、胃酸和老鼠之間,白晝和黑夜都一樣。
※※※
醒來時,艙室漆黑不見五指,他模出打火機點燃床邊掛著的油燈,發現窗旁小桌放有面包和湯糊,想必有人來過了。
他突然覺得有些餓起來,模模肚子,胃部居然不再難受,大概經過幾天的折磨,已經被強迫習慣震蕩不安的船身。
所以說,人類適應自然的力量通常由惡劣環境開始,韓笛揚慢慢能體會「自保」之余才能「侵略」的道理。
他得先恢復體力才能追究謎底。
韓笛揚總算覺悟起來,無論如何,坐以待斃不是辦法,如果李桑瑤要他死,他絕無活命的機會,與其坐著等她下手,不如挺起胸膛與之對決,這樣還有活命的機會,起碼死得像個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