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選擇大聲吼醒陸皓奇。因為她來者是客,雖然是不速之客,他也沒有理由比客人晚起,即使他寡居深山已久,最起碼的待客之道該懂些,于是她朝他走近一些。
她正想竭盡全身之力朝他耳邊吼去,忽然,她發現陸皓奇的眼楮是睜著的,話已到喉根的她猛然吞回去。
她腦中閃過第一個念頭,他死了。
一陣寒意竄上心頭,這一次她能確定寒意是從心底升起的,她用力眨一下眼楮,又發現他一起一伏的規律呼吸。
她喘下氣,經過一夜反覆的胡思亂想,她把神經繃得太緊,以致大清晨被昨夜鬼嚇死。
可是陸皓奇的眼楮一動也不動,她馬上又閃過第二個念頭,他張著眼楮睡覺……
張著眼楮睡覺的人有,但是不多,而張開整個瞳孔睡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對于這一點,鄭似鋼比較不感稀奇了,因為他是陸皓奇,陸皓奇身上很難不會有奇怪的事。
她挺一口氣,張口欲叫他,而他立刻比出噤聲的手勢。
鄭似鋼立刻吸回氣,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忽然,陸皓奇悄悄站起來,慢慢走到她面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用力揪住她的頭發。
鄭似鋼痛得咬緊牙根,她不明白陸皓奇為什麼突然采取暴力,但是以經常走險的高度警覺性預知,她知道必定發生了什麼事。
陸皓奇放開她,把握緊的拳頭當她面前張開來。
她看到他掌心內有一個非常小的白色圓形物體,上頭還黏有她一根頭發。
「你知道這是什麼?」
「米。」
這是鄭似鋼唯一能想到的東西。
陸皓奇笑得差點嗆到。
鄭似鋼臉紅得發燙。
「這大概是全世界最小的竊听器了,而它的感應能力可是全世界最大的,是由自然界內兩種質量最輕的元素所構成,它有個極大的特性,會緊緊溶合于膠質物體上與之結合為一,而且輕得握在我的子心上卻不自覺。」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竊听器?」她喘著氣。
陸皓奇掛上優雅的笑容。
「我曾有過一個,可惜被我當成米吃掉了。」
就算白痴也听得出他話里的挪揄,鄭似鋼氣得很,卻自知理虧而不敢回諷。
「為什麼要在我身上裝竊听器?」她覺得可笑。
「你以為是你的未婚夫?」他帶笑說。
周一慶?不無可能,她想。他經常很小人的得到他所要的東西。
看鄭似鋼臉色發白,陸皓奇才忍不住對她說。
「難道我們昨晚談的都是廢話?」
「你是說……,足他們,雨傘凶殺案犯罪集團?」她驚駭地說。
陸皓奇堅定點頭。
「為什麼?」鄭似鋼大叫。
「我說過,他們要你,只是苦無機會,現在不就是個機會了?」
一切……好像被預言一般,她果真成為犯罪組織的實驗品。
可是……?
「他們為何不在我上山途中下手?」她還有疑問。
「你以為這種精巧無比、價值非凡的竊听器只用于一時嗎?早在你與他打斗之時就被他裝上了。」
打斗之時……。鄭似鋼想起對方曾抓住她的頭發,莫非就是那時候裝上的?可是那也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一個月前?你說這玩意見在我頭發上已經一個月了?不可能!我經常洗頭。」
「這種設計專門附著于頭發上,它可以加強頭發的韌性達數十信,除非你用力扯下它,否則很難月兌落。」
難怪他剛才抓她的頭發好痛。鄭似鋼總算有些相信了。
她頹然坐下,望著桌上那只精巧、不可思議的竊听器。
「為什麼……」她想說又停住,為自己說過太多次為什麼而靦腆。
「為什麼在你上山的途中不干掉你,為什麼裝了這麼人卻遲遲不肯行動?」他一口氣替她說完兩個問題。
她低下頭承認。
「因為……,我!」
她猛然抬起頭,想不透他究竟能帶給她多少驚奇。
「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用一語驚人的方式說話,而改用一口氣說完的方式?否則我怕我的心髒承受不了。」她凶惡的說。
他模模鼻子,看樣子她很難接受他「罪犯腦細胞思考程序」的論調。
「看來我又要從頭解釋起了。」
「並且別留下疑點。」她立刻接下他的話。
她的表情認真,態度更是認真,陸皓奇難得看到認真的女人,而他認為認真過度的女人,會讓他骨子酥軟。
爸鐵一般硬的鄭似鋼也有讓男人骨子酥軟的時候?他可笑他的想法。
當她開始認真瞪他時,他清清喉嚨步入正題。
「關于罪犯的心思,往往需要十分大膽的假設再十分小心的求證,當十分的罪犯被求證接近八分時,剩下的兩分讓其自然發生就行了。」
鄭似鋼忍住打斷話的沖動,她覺得他的話往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
陸皓奇不理會她緊憋在心的難過,再度以緩慢的速度開口。
「你沒發現他們在國內犯下的案件特別多?在其他國家,頂多只有一、兩件類似的手法,之後再也沒有造次。而在國內足足有六次,不管他們實驗什麼,這充分意味犯罪集團距完成目的近了,因為只有接近成功的鼓勵,才會使人以同樣的手法、同樣的實驗品繼續努力下去。可是為什麼遇到你,動作反而慢了,又用此種愚昧不堪的竊听器偷听你說話呢?」
「不知道。」她老實說。
「你以為他們想听你的自言自語?當然不是,他們原來想以竊听器知道你的行蹤,然後設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除下你身上物,不過他們改變計劃了……,因為他們听到你和別人的談話。」
「別人?我只和一個別人談過話。」她猶疑說出。
「對了,就是周一慶。」
「你該不是說周一慶可能是犯罪集團的一員吧?」她怒聲發顫。
「你說的。不是我。你看,你還說愛他呢!連自己深愛的人都不信任,不免讓我懷疑你們愛情的堅定性。」
她握緊拳頭,眼中有怒火。
「陸皓奇,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現在該是你一字一句對我解釋你眾多奇怪想法的時候,你憑什麼懷疑周一慶!」
他攤開手,表示無奈。
「誰說懷疑周一慶了?你未免太愛斷章取義,我是指他們關心你和周一慶談話的內容,你們談什麼?」
「當然是你!」她咬牙切齒地說。
同時,鄭似鋼心里暗罵周一慶,都是他害她我上陸皓奇,使她莫名其妙卷入他莫名其妙的想法中。
「唉!」他嘆一口氣。「你終于說對了一個問題。沒錯,你們談的正是我,由于我,讓他們改變了原來的計劃,進而想起另一個計劃。」
忽然,他轉開頭,眼楮盯著竊听器。
「你們都听到了吧,從昨天到現在。」他對竊听器說話。
鄭似鋼嚇呆了!她從不知道竊听器到現在還開著;也就是說……有些話,陸皓奇故意說給他們听。
按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只竊听器的中心點突然發紅,然後她听到一陣聲音,不是她或陸皓奇的。而是發自于那粒米大的竊听器。
「偉大的瘋子科學家陸皓奇,你果然名不虛傳,我久仰你的大名很久了,現在總算親眼目睹你斷事的能力。」
陸皓奇笑起來,臉上難掩得意的笑容。科學家能獲得同行的贊美,該是最難得的安慰。
鄭似鋼還愣在那里,只听到他們嘰哩咕嚕說了一大串,卻完全听不懂他們說什麼。
「緬甸話。」他以中文告訴她。
她有極尷尬的困窘,早知道她應該把專門給國際刑警用的「語言翻譯器」帶在身上。那亦是科學的精品,能透過各種音質直接翻譯成她懂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