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悄悄移動視線,發現賀祺遠黝黑的皮膚,呈現健康的古銅色。可見賀祺遠工作之余,不忘走入陽光普照的地方。
繼續望下去,賀棋遠那倒三角形的優美線條,隨桑榆的視線延伸至腰部,隨即消失于一條絲綢質感的灰長褲內……桑榆慌亂將自己埋進睡袋中,她以為猛烈的心跳被他發現……。
「我要睡了。」她悶聲叫道。
賀祺遠笑進心坎里去。
當女人說她要睡了,就表示她已毫無睡意。
「可憐,今晚我要抱著我的肌肉而眠……」
他嘆氣時,特別拖長了尾音,唯恐桑榆听不見。
睡袋里的桑榆的確听見了,她心跳得好快,肌膚燙得好痛,她承認是他男性肌肉所引起的癥狀。
忽然,賀祺遠朝睡袋走去……這次他以人格保證,只要他再說一句話,她會跳到他身上。
突然地,令人措手不及地,帶些輕顫地,又表足了內心的恐懼,賀祺遠以收緊的喉結暗吼一聲。
「──有人!」
恐怖的喉音繚繞四周,擊中空牆又彈了回來,造成悚栗的數聲回響,連空氣也被迫停留于詭異的氣息中……事實上,賀祺遠道聲「有人!」當然不是指真的有人突然出現,他應該說「有鬼」會更貼切。
營造氣氛的妙處就在此──「有人」表示有突來的狀況發生,當事者未知來者何物時,就以「有人」示警,所制造出的效果,對早已「疑心生暗鬼」的桑榆而言,「有人」比「有鬼」更加恐怖數十倍。
丙然桑榆用力掀開睡袋,猛然一跳,就跳到賀祺遠身上,她緊緊緊抓住賀祺遠的頸項不放。
「誰……誰……」她嚇得四處張望,手上的力氣不由得加重,賀祺遠的呼吸頓時產生困難。
「先放開我……」他試著掙開她的手。
「不要!」她大叫,雙手更用力掐住他的頸項,雙眼恐懼地游移四周動靜……賀祺遠一張臉紅得發燙,不是因為桑榆溫熱的軀體懷抱胸前,而是她死命掐住他脖子的力量,會要了他的命……。
結果和賀棋遠設想的不一樣,他原以為她會沖向他的懷抱,然後他一個踉蹌,算準床就在身後兩步的距離,兩人一起滾倒在床上,接著他可以馬上翻過身體壓住她,凝視她溫柔的眼眸,最後那個「有人」是誰就不重要了。
可是她用跳的,就破壞了整個鏡頭的美感。
這時賀祺遠被她緊掐住脖子,原來想像的美人在抱、詩情畫意、羅曼蒂克的氣氛一掃而空,目前他只想拉開她要命的手,讓她掙月兌他的懷抱,可是他的雙手正抱起她騰空的身子,沒有第三只手可以為他解困。
「我不是人嗎……」
他一邊困難說話,一邊以眼光示意,企圖引起她的恍然大悟。
最後地游移四周的眼楮停留在他身上,他的眼眸帶著惡作劇的笑意……不知不覺,她放松了手力,他的呼吸立即變得舒暢無比,接著所有的羅曼蒂克和詩情畫意又回到他身邊。
「你是說,沒有人……」她被嚇傻了。
他眼中笑意更深,只差沒張大嘴而笑。
「你、我不是人嗎?」他溫柔地說。
隨即,她明白了……她被耍了,像個膽小表一樣嚇破膽!
瞬間,一股強烈的怒氣沖貫她胸中,桑榆目眥欲裂瞪著賀祺遠,以一種能燒融他的惡劣的怒火,如果可能的話,她還要一口吞了他!
他居然在她累得一天、快暈過去之際,開了這樣令人膽戰心驚的玩笑,她氣得兩眼發黑,頭頂冒煙……「別這樣……我只是想抱你。」見她神色驟變,賀祺遠慌忙解釋。
這一聲,才將她從過分氣憤的情境拉回現實。她低頭一看,發現他還抱著她,將她輕盈如燕的嬌軀整個抱在懷里,而她的手還擱在他肩上,忘了收回。
「你……你這個大壞蛋!」
這是她僅能想到最惡毒的話罵他,不過在他耳邊听來,卻是類似「你好壞」的嬌嗔,心中立刻漲滿萬丈柔情……「放我下來!」
見他一臉陶醉的樣子,她更羞更怒,于是她用力捶他的肩,懸在空中的腿,也不安分的亂揮舞著。
他當然知道她想下來的企圖,不過他依舊沒有放下的念頭,任桑榆的小拳頭在他胸前奏起戀愛進行曲……直到桑榆卯足全力,給予資棋遠肩胛骨處致命的一拳後,他才痛叫一聲彎下腰,她終于得以月兌困。
桑榆的身體一自由,嘴邊隨即展開大追殺,搶著將心中的憤怒發泄出來。
「你這個最壞的大壞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耍我嗎?營造詭異氣氛對你不難,可是別忘了,我可不是那些痴愚的觀眾,有時我的劇本也需要氣氛來營造,嚇人的陰謀詭計只能騙騙入戲的觀眾,騙不了我……」
她有些語塞,明顯地,她的作為和說的話有差距,他充滿興趣望著她。
「那你為什麼跑到我房間來?」他捉弄她。
她耳根子一陣發燙。
「因為你太會想像,我怕你害怕……」她理直氣壯說。
「那我告訴你,這一點孤魂野鬼嚇不倒我。」他煞有其事告訢她。
她臉色明顯發白,看來他這句「孤魂野鬼」威力不小。
「當然……」
她咬住嘴,不能讓他看出心中的害怕。
賀祺遠掩住眼底的笑意,他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謝謝你的慈悲,我已經壯起贍,足以和荒郊野外的惡鬼大打一架,至于你那邊的魑魅冤魂……請自求多福,現在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擺了個「請」的手勢。
他話中的「惡鬼、魑魅、冤魂」已經讓她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縱使她有一百個膽,也斷然不敢和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可是他的逐客令是她引起的。
雖然男女共處一室十分危險,若依照賀祺遠的個性來看,他還不至于刁難她,若依外頭可能有的魑魅冤魂個性,她顧桑榆冒的風險更大……「可是……」她瞧了外面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
「沒關系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麼,大可尖叫一聲,我就會趕來救你。」
他的唇邊劃成圓弧形他取笑她,她確定。
為了證明她不在乎他,她必須勇敢走出去。于是桑榆挺起臂膀,在他面前傲然邁開步伐。
一腳才踏出門日,她就感到黑暗的魔力……。
外頭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古老、偏遠、鬼影幢幢的旅舍里,連門縫里射來的光都異樣的變形……桑榆心底嚴重地發毛,欲振作起的步履,如千金重般難行,她停在他門前兩步距離,遲遲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她忽然記起……她寫過一出戲,劇名相當戲劇化,叫「影子殺手」。內容描述一個女人獨處于無人的大宅院,被凶手以影子嚇破膽的過程。
筆事情節和她現在的情形相似,凶手是站在身後的賀棋遠,女人是她,而影子是……忽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桑榆立刻芳心大亂,她四面尋找可能的黑影,果然影子無聲無息不見了……影子……影子靠光才得以存在,此刻她的影子不見了,表示光的來源被擋住,光源來自身後……被什麼擋住呢……桑榆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和疑懼,將身子慢慢轉過來,然後她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
血色盡從桑榆臉上消失,她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怎麼了?」黑影說。
居然黑影還會說話?而且聲音熟悉……她認得他了,是「影子殺手」的凶手──身後的賀棋遠!
原來是賀祺遠擋住扁源,使她的影子不見,原來一切都是她杯弓蛇影所產生的幻覺,原來她想的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