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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黃昏,他們已經快到了車子的位置。
他回頭向她招了個手,表示要她先停下。
她落後了他好一段距離,一看到他的手勢,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撫著胸口猛喘氣。-路上她餓得頭昏眼花,而且滴水未沾,嘴唇都干裂了,她舌忝著裂縫里滲出的血絲,帶著濃濃的腥味。
她想哭,可是身體里已經一點水分都沒有了……
他檢查著地上的痕跡,沒有人經過,他才放心地向前走去。
這-段路他都牢牢的記住了,原是想直接走到山的另一頭,但是誰曉得跟來了個拖油瓶,聿而他及時回頭打消了念頭,否則一直走下去,怕是徒勞無功反而走不回來了。
他也是口干舌燥四肢發軟,頭上的烈日把他的汗水全曬干了,他想再不下山喝點水,他就要變成名副其實的人肉干。
他輕輕撥開草叢,-輛灰頭土臉的大車停在眼前,他欣喜若狂,沒有一個時刻像現在一樣,感覺到他的車如此神聖和美麗。
他放下背包,急忙跑到車前,用發抖的手撫模著車身,有了這樣寶貝他就活過來了……
突然,另一邊草叢有些窸窣的聲響,他急忙側過頭。
接著,-個人從草叢跳了出來,像旋風一般往他沖過來……
他急忙地腰一彎,閃過這個人的突擊,但是,一陣飛腳掃落他的門面,不知幾時多了個人出來,他滾倒在一旁,滿嘴是血!
他劈口要罵,又一個人揮拳擊中了他的鼻梁,頓時-陣劇痛襲來,他伸手一模,滿臉都是黏稠的血……
苞著,他被-雙手舉了起來,他假裝暈眩的樣子,趁對方一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間,握緊的拳頭就往對方的肚子擊去,對方痛叫一聲彎下腰,他再以手刀往對方頸部用力劈下……
一雙飛腳怒而抬高往他胸前踢來,他不知哪來的力量,一把將身旁的人抓到面前,飛腳踢中那個人的門面,對方隨即昏了過去。
他丟掉昏倒的人,然後趁對方腳未收回時,立刻就一拳揮過去,對方反應相當快,閃了過去,他還未反應過來,對方的左右回旋踢又踢中了他的胸部、月復部,他被踢得直往後退,椎心刺股的皮肉之苦還未盡時,又一腳踢中了他的臉頰……
他被彈了起來,跌落在一棵大樹下,腦部如快要爆裂般的痛楚……
他勉強睜開腫脹的眼楮,血水淹沒了他的視線,他吃力地看著對方的臉,模糊中,只感到對方得意非常的表情……
對方慢慢扭攪著雙手,發出難听的骨骼作響聲,他慢慢向他靠近,而李岳朋已經一點力量都沒有了。他知道他必須先拖延時間……
「你是狗仔的手下……」
對方停下動作……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之所以會這麼猜,其實很簡單,他一輩子從未和別人結仇,一個作家的世界只有書和他自己而已。他也未和人起過沖突,除了在鐘表店發生的意外,而且他肯定是這件事,是他惹怒了狗仔。
「梁羽柔呢?」對方的聲音又粗又啞。
對方說話的同時,他身後的一只手悄悄移動著……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干嘛要找我的麻煩?」
「梁羽柔呢!」
對方再扭動的手腕,彷佛他一說錯話,拳打腳踢馬上就跟著來了。
「你是說梁家大小姐?」
他一邊故作鎮定地說話,一邊一只手繼續在身後模索著。
「她人呢?」對方向他逼近。
終于,他模到的一只硬硬的東西,他想起來了,是原來梁羽柔要拿來對付他的鐵棒。他不露痕跡地緊緊握住。
「如果告訴你,我有好處嗎?」他用江湖口氣問。
對方大笑起來,馬上又停住了笑,小眼楮內透出凶惡的目光。
「好處……,當然有,你可以免于絞刑。」
李岳朋勉強一笑,努力想辦法消除對方的戒心。
他的冷汗滴落下來。他想,勝負就在下一瞬間。
「很好,只要不死,就有好處,我把她藏起來了……」
對方睜大眼楮。
「在哪里?」對方又靠過來了一點。
「在……」
他壓低聲音,對方太急切了,一听不到他的話,立刻就把頭靠過來……
接著,沒有一絲猶豫,他舉起鐵棒就往他的腦袋敲去,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力氣,對方還未來得及抬頭,就整個人趴倒了下去。
他還舉著那只大鐵棒喘氣,幸好,他早已計算好力氣,否則太重就要出人命,太輕他也要歸天了。
他吃力的移到對方身旁,用手觸著他的鼻下,確定他只是昏倒而已。
他遠看另一個人也倒在地上不動,看來面前這個人,頗有拳腳功夫,幸而踢中他的還不是重腳,否則倒下的就不是他們,而是自己了。
他-手掩著鼻血,-手扯開對方的面罩……
-張臉露出來,陌生的臉……
他再伸手拉開他的衣襟,果然看見對方胸前龍飛鳳舞的刺青……
他注視著那些花紋,感覺有點奇怪,他少年時曾交過幾個幫派的孩子,如果他猜的沒有錯,這兩個人可能是狗仔請來的流氓。
但是,狗仔是操的閩南語,而這兩個人則是一口標準的外省腔……
難道是狗仔請了南幫北派的人四處搜捕他……
為什麼?
他只不過是為自保而打了他的手下而已……
為何他要如此費心的找他?事實絕非簡單……
罷才,倒下的人提到梁羽柔……
難道,他們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她?
無法理解,梁羽柔看來只是個單純的小女孩,不像是會到處結怨的人,而且梁儒遠在政壇上還算是口碑不錯的人,就是宵小,還不至于敢太歲頭上動土綁架她……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完全胡涂了。
答案還沒有找出來,臉上、眼上、鼻上、胸上、月復上的疼痛全部發作了,他必須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否則等其中的一人醒來,就插翅也難飛了。
他想站起來,卻提不起任何的力氣,他捧著肚子感覺兩天的饑餓和疲憊,再加上全身的傷痛,他幾乎要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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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大石頭上搥著膝蓋。抬起頭朝他離去的方向看去,心想,她休息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了,但是他那邊為什麼絲毫沒有動靜?
莫非……
他後悔了?
想到這里,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急促了一點。
也許,他認為他們無法逃離這座山,所以丟棄她這個大包袱,一個人逃走了……
她喉嚨干得快要爆炸,眼楮被太陽曬得幾乎睜不開,全身又髒又臭又餓又渴,如果他真把她丟在這里,她該如何是好?
她被這種恐怖的念頭嚇得不知所措。
難道,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餓死了,或熟死了,或渴死了,或……
她跳了起來,一雙大眼楮睜得好大,不敢再想下去。
她必須找到他!
無論如何,是他帶她走進這無人的山區,他必須負起帶她離開這里的責任,她不能讓他就這樣逃走了。
想到這里,她立刻拔腿往他離去的方向奔去。
她邊跑邊找著他的人影,她圈住口想叫喚他,才想到她根本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徒、劫匪和槍擊要犯。
她就要張開喉嚨大叫,話到嘴邊又停止,難道她要這樣稱呼他,她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最適合他又不至于激怒他的稱呼。
「大盜!」她大叫著。
她的聲音冷冷地回響在四周,她等了一下,卻沒有任何的回應,她開始真的著急了,難道他已經離開山區了?
于是她急忙再扯開喉嚨大叫……
這次她用盡了全身吃女乃的力氣,聲音尖銳而高昂,甚至驚動了林間的山鳥,嚇得鳥兒紛紛亂飛,震得樹梢 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