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料想得到,這一切都是騙人的謊言。她以捉弄他為樂事麼?而他又為什麼要一再忍受她的戲弄,始終狠不下心給她一點教訓?是那分暗藏的情愫吧。然而,諷刺的是,這分深情卻讓她踩在腳底下踐踏,值得麼?
走吧,下山去,離開她,從此永不再見。就算田慕白要她的命,也與他不相干了。
狄禍進入山洞,不看鐘思敏一眼,扛起行囊準備離去。
「狄禍,你……你要去哪里?」鐘思敏驚詫地看著他的舉動。她原本是想到洞外向他道歉的,又怕他還在氣頭上,因此一直猶豫不下。
「下山。」狄禍冷硬地回答,往洞口適去。
「嘎?」鐘思敏慌了起來,聲音哽泣︰「不!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狄禍!」
狄禍听而未聞,大步往山下走。鐘思敏忍著腳痛追出洞外,看著他絕決的背影,突然悲從中來,生平第一次嚎啕大哭。
「哇!」哭聲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慘烈的哭號,教狄禍下山的步伐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他內心矛盾地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帶她一齊走呢?就算要決裂,也等到了山下後,再分道揚鑣不遲呀!
不,絕不能再心軟!她既然上得了大雪山,就有那個能耐下山,何必為她瞎操心。狄禍再次跨步。
「哇!狄禍,你好狠心哪!好歹我們相交一場,你忍心看我曝尸荒野麼?」拔高的哭喊,隨著山風飄進狄禍耳內,他再次停下腳步。
曝尸荒野?又是騙人的把戲吧?下山的路會比上山難走麼?可……也說不定,她的腳被蜘蛛螫傷了,或許讓她一人獨自下山是有困難。但……這又關他什麼事?不是決心不再管她的事了麼?
狄禍搖搖頭,拋開一切煩人的思慮,舉步再往前走。
這一次,山野靜悄悄地,沒再听見鐘思敏淒厲的哭喊,狄禍反而覺得奇怪,他不由回首遙望——
就這麼一眼,教狄禍鋼鐵般的意志崩落了!
鐘思敏嬌小的身影孤伶伶坐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在壯闊的山野間,顯得柔弱無助。她反常的安靜,倒教狄禍起了憐惜心,再也邁不開步伐下山了。
許是自己前世欠她的吧!狄禍心中喟嘆,掉頭往山上走。
鐘思敏坐在岩石上,欣喜地看著他一步步往回走,熾熱的視線就這麼膠著在他身上,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漸行漸近……
狄禍終于站定在她跟前,卻驚異地發現,一直以來都是開朗歡笑的臉蛋,此刻竟是掛著兩行清淚,他的心不由一緊。
「狄禍!嗚!」他終究又包容了自己一次,鐘思敏再也克制不住內心那分深切的感動,突然起身撲進狄禍懷里,哭得悲悲切切。「嗚!對不起啦!人家、人家不知道你還是個……是個童貞男嘛……要不然,我也不會信口胡扯……嗚嗚……誰想得到,你……你都二十好好幾的大男人了,竟然……嗚,連一、二次的露水姻緣都沒有啊,嗚嗚……」
雖然她知道狄禍潔身自愛,不喜歡跟女人搞七捻三,但,可也沒想到他竟然純潔到這種離譜的地步!要是她早知道,就不會胡言亂語,害他受皮肉之痛了呀!
狄禍被她無預警地一頭鑽進懷里,弄得手足無措;接著,又听到她這一篇不忘把責任推一點到他頭上的道歉話,不由感到一陣啼笑皆非。
照她的說法,純潔也是一種過錯嘍?狄禍不禁納悶,究竟是誰的想法出了問題?
懷中人哭得唏哩嘩啦,狄禍胸前的衣裳被濡濕了一大片,看她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只好輕聲哄慰︰「好了,別哭,我不怪你。」
「狄禍,你的手……還痛不痛?」」听自己被宣判無罪,深藏在他胸懷的小臉蛋立刻仰起,鐘思敏淚眼婆娑地盯住狄禍俊顏。
「不疼了。」她的依偎,撩得狄禍心猿意馬。他輕輕推開她的身子,臉色微赧。「你的腳被螫傷了,咱們早點下山求醫吧。」
「求醫?」沉醉在他胸膛暖意的鐘思敏,這時才回到了現實。「來不及了。」她嘆氣搖頭。
「什麼來不及了?」狄禍一時無法會意。
「剛剛說童男的鮮血可以療傷法毒,那是唬你的;但,被三日黑寡婦螫傷,只有三天的活命時間,卻不是玩笑話。」鐘思敏很難得地神色莊重。
「嘎?!你……你是說……真的?」狄禍一顆心頓時宛若沉入萬丈深淵。他原以為她是胡謅一通的。
「就算我們三日內能趕下山去,也是無法起死回生的呀。」鐘思敏傷感地說著。
好可惜呀,她也很想跟他共度一生啊。
「不!」狄禍渾身像被撕裂般痛楚不堪,這次,他主動拉她入懷,忘情地緊緊擁住。「你不能死!你不會死的,一定還有其它辦法,一定有辦法……」他狂亂地吶喊著。
他摟得更緊,深怕稍一松手,佳人就會離他而去。這分深切的關懷,教鐘思敏好生感動,她小鳥依人般偎在他懷抱中,第一次很有女人味地安慰他︰「別傷心,狄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呀,只是……」她頓口不語。
「只是什麼?」狄禍急切地追問。
「只是……我還沒嘗到男女間的情愛滋味,就這樣告別人世,是有那麼一點點、一些些的遺憾。」鐘思敏微紅著雙頰喟嘆。
狄禍心亂如麻,听了她的這番話,不覺托起她美麗的臉龐,深情凝視。突然,一個想法閃進他腦際,他決定讓她品嘗世間情滋味、滿足她的遺憾,也滿足自己的渴慕。
癌下頭,他將溫潤的唇片貼上鐘思敏已有點冰涼的小嘴。他男性的陽剛氣息立即淹沒了鐘思敏,整個人頓時暈眩起來,仿佛醉了酒般地陶陶然。她伸手反擁他挺直的腰桿,以防自己虛軟的雙腿困乏力而撐站不住。
激情狂烈、難分難舍。直到兩人快透不過氣來,才依依不舍地分開膠合的唇片。
「狄禍……」鐘思敏粉臉埋在他胸膛,羞不可抑。
「敏……敏敏,我……我可以這樣叫你麼?」狄禍也氣息不穩地微微喘著。
「唔……」胸前的小頭顱直點。
「敏敏、敏敏!我不要你死。你是多智第一,快想想有沒有其它活命的辦法呀!」狄禍無助地低喊。
「沒有了、沒有了……」鐘思敏喃喃回應。
「不!」狄禍痛苦地嘶吼,一顆心宛似被千刀萬剮凌遲著。
老天對他何其殘忍呀!顛簸、孤獨一生,好不容易才尋到了屬于他的愛,她卻又要無情地奪走她!難道他生命里注定都是嚴寒的隆冬,不能有絲毫溫煦的春天麼?
狄禍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命運,那個古老邪惡的傳說難道是真的?他這個五月五日端陽出生的孩子,當真是惡魔降世、是個不配擁有幸福人生的不祥之人?
「狄禍,別難過,人生自古誰無死;佛家也說︰死是生的開始。也許十幾年後,我會投胎轉世與你再相聚,只是……到時就怕你已兒女成群了。」鐘思敏說著痴話安慰他。
「不,絕不會!除了你,沒有人能做我的妻子。」狄禍堅定的盟誓,如果真有來生,他願意等,哪怕是無邊無盡的等待,直到他走至生命的盡頭,他也無怨無悔。
「狄禍,讓我們好好珍惜這三天吧。」鐘思敏強顏歡笑。「首先,今天晚上我們要高高興興地去看那傳說中的冰蓮——」聲音突然頓住。
「冰蓮!」須臾,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叫出來。
相依相偎的兩具軀體,倏然分開,狄禍與鐘思敏面面相覷。他們瞧見彼此眼底浮升起一抹喜悅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