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影箅以為自己看錯了,這應該是夢,否則,她怎麼可能看到無極坐在黑馬上,身著紫貂玄黑大氅?
是夢吧?她的唇瓣緩緩地勾起一抹笑容,如果這是夢,就別讓她清醒了吧!
「無極!」影舞跳下馬車,往闕破天的方向奔去,身子輕飄飄的,似乎隨時都會冷風給吹跑。
闕破天在馬上冷冷地看著她奔來,牙關不自覺地緊咬,在他們見最後一面之時,她就已經是如此的荏弱憔悴嗎?
她絕美的五官上,不染一絲血色。
「無極……」影舞歇下腳步,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但唇畔的笑容不曾隱沒——他來接她了!
她好想念他的懷抱,此刻,她只想埋在他的胸前大哭一場,發泄此刻心中幾乎要教她崩潰的哀傷。
闕破天自身下馬,卻沒有移動步履,站在原地深凝著她,為何他的心又泛起一絲難忍的疼痛?
「無極……無極……我終于找到你了,不……我是這麼無能軟弱,沒能找到你,也沒有見到父王最後一面……」
她顛簸的一步步走向他,終于,她捉住了他紫蹩大衣的一角,不支地倒人他的懷里。
他伸出一只長臂不自覺地環住她的縴腰,牢牢的將她固定在自己懷中,他低咒了一聲,驚覺她瘦弱得教人心悸。
影舞苦澀地一笑,躲在他的懷中不語,凝在眼眶中的淚珠浮花了她的雙眸。
闕破天用下顎輕輕摩著她的發絲,掀開大氅將她緊緊的包裹住,試圖溫暖她冰涼的身子。
影舞抬起小臉,露出一抹幾欲教人心碎的燦笑,盯住他深池的雙眸,細聲道︰「我好想你。」
兩人四目相凝,闕破天抿唇不發一語。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猜出我要說的事情了嗎?你一定知道,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是盲目的!」淚花在影舞的眼眶中打轉。
闕破天忍不住擒住她雪白的皓腕,審視她手心的凍傷與破皮,眼眸更加深沉。
影舞只是恬靜一笑,自卑地握緊手,不讓他看見滿新舊傷痕的手掌,這些日子以來,她跋山涉水,難免受些輕傷。
「怎麼弄傷的?還病嗎?」他猶記得抱她時,撫在他背上的小手總是白女敕溫潤。
「不要緊了。」她微微地搖頭道。
「嗯!」他輕輕地一哼,大掌包住的冰冷的小手,溫熱的掌力緩緩地讓她的小手溫暖起來。
風大了,白衣書生領著車隊朝他們走過來,神值恭敬地請示道︰「破皇,請回宮吧!」
此話一出,闕破天幾乎立刻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子一僵,原本眷戀著他溫暖的小手再度冰冷。
影舞緩緩地抬起眼瞌,盯住他的臉龐,瞬間覺得他變得無比陌生.她的世界正在分崩離析。
「破皇?」就算她再無知,也知道那是破軍首領的闕破天,那個毀了她家園的男人。
闕破天緊握住她的小手,不讓她有掙月兌的機會,沉聲緩緩地說道︰「是又如何?」
影舞聞言怔仲了,小臉頓時變得煞白,她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動彈不得。
「你騙了我……你騙了我……」她滾下第一滴淚。也是最後一滴傷心淚。
「住口!」乍听到她的譴責,他的心竟掠過一絲愧疚。
「我說錯了嗎?」影舞用力的想從他的手中掙開。
不行!她不能哭不能為自己的敵人哭泣。
「不準你用這種話來指控我!」闕破天蠻橫地低喝道,看著她的臉色近乎死白,胸口的疼痛不斷襲卷而來。
他總是不擇手段的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而任何妨礙他的事物,他會立刻除掉,從不悔恨。
影舞苦澀的逸出冷冷的笑,她笑他的狂、笑自己的隍、也笑這場荒謬的感情。
「原來父王並沒有錯怪你,你真的是闕破天,你騙得我好苦啊!」影舞的笑聲近乎哭泣。
為了他,她不惜與父王、姐姐相對抗;為了他,她痴由地走遍千里追尋他的蹤跡;為了他,她連自尊都拋棄了。
「為了大局,我必須如此。」他從來都不解釋自己的行為,只要認為有利,他可以對不起全天下的人。
然而,面對她那雙透著不諒解的雙眸,他竟奇異地有一絲心慌意亂,他揪緊她的小手不放。
仿佛稍不經心,她便會自他眼前消失。
「放開我。」她平淡地低語,省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冷冷地說道︰「我不願讓我所恨的人踫我。」
他瞪著她面無表情的小臉。這本是他早就猜想到的結果,可他為何還是會心痛?他是闕破天啊!就算他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也從來不後悔。
但此刻,悔意卻如流水,緩緩地滲入他的心扉。
看見她原本盈滿愛意的美眸瞬間注滿恨意,闕破天的心震顫了一下。
「別踫我。」她好恨他。
「不!」他硬聲拒絕道。
影舞笑了,那笑意既悲涼又讓人捉模不定,在他溫熱掌中的小手,此刻正冰冷地在顫抖,瞳眸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臉龐。
「請告訴我,我的父王是怎麼死的?」
听到她的問題,他久久無語。
不能愛了,影舞絕望地想,瞳眸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的臉龐,靜靜地將自己的埋葬了……
第八章
再度回上昔日的寢宮,含笑軒中一切如昔,只是人事已非,影舞失神地步至微微結著冷霜的池塘邊。
突然間,一件猶帶著溫暖氣息的大氅罩上她單薄的身子,一雙男性的健臂自她身後緊緊地擁住她。
「天冷了。」闕破天低啞地喃道。
影舞掙開他的懷抱,款步往屋子里走去,長發隨著冷冽的寒風飄揚飛舞。
「站住!」闕破天冷不防地揪住她的長發,將她扯口自己的懷抱中,「不準走。」
「有事嗎?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還是,你終于決定告訴我父王的死因了?」影舞的聲音抖瑟著,她好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除了那件事之外,難道就不能有別的事情嗎?」他啞聲低語,吻著她芳香的發梢。
「能說什麼?」影舞輕輕冷哼。
在他的懷中,她一日日縴弱,每次抱著她,他總是無能為力地對自己生氣,他恨不能用盡仙丹妙藥,將她養胖一點、壯一些,她瘦得令他擔憂。
「你究竟有沒有進食?」他不悅地問。
「吃了又如何?」她別開小臉,自嘲地笑道︰「死了最好,留在人間,徒然是個禍害。」
「你……」他咬牙接緊了她的嬌軀,為她的冷淡而生氣,「該死!」
曾經,他總是笑語凝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直盯著他的臉,笑著說愛他!她天真爛漫的笑顏,猶在他眼前浮現。
「下令吧!賜我一死,我會永遠感謝你的。」她淡然地說,仿佛已不再留戀。
他不允許——闕破天赫然發現了這一點。
「永遠?人都已經死了,還會記得感謝嗎?」他挑起俊眉,對她的話感到既心驚又心疼。
「那就來生吧!」影舞輕淺地嘆一口氣。
「不!」他狂暴地協住她縴弱的手臂,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乖乖地進食、乖乖地活著,否則,我就讓你身邊親近的人為你的行為受罰,首當其沖的就是你的母親、姐姐與秋兒!」
「不!你不能如此殘忍……」影舞在他的懷中顫抖了一陣,隨即倔強地穩住自己的意志,不允許自己示弱。
「那你就試試看!」如果此舉能奏效,他寧願自已被她恨之入骨,反正他們之間也不可能再有轉機了!
秋兒遠處看見影舞的神情有異,連忙趕了過來,「公主!」
闕破天一見秋兒過來,立刻將臉上的狂怒內斂成冷靜,他松開影舞,將她丟回給秋兒。「記住,我會派人來監視,你少吃一頓,秋兒就得替你捱板子,別懷疑我的話!」他冷冷地丟下話語,轉身大步離去。影舞恁弱的身子一跌,便在秋兒的懷中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