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譚映暉都直呼姜拓了,她卻堅持只叫他姜先生。
「這麼巧?」明紫迎上前去,「你們也來買東西嗎?」
「嗯。」譚映暉道,「陪安買些速食,她經常深夜才回家,總得弄點夜宵吃。你們呢?」
「我們也來買食物。」明紫道,「我最多後天就要回銀都了。」
「哦,這麼快——就回去?」安訥訥地道。
「是明紫先一個人回去,我還要呆幾天。」姜拓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解釋。其實多呆個幾天又有什麼用?
「我們明天晚上聚個餐吧。」明紫道,「叫上若琳姐和過晴姐夫婦。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但我很喜歡你們這些朋友。」
明紫是個直率的人,喜歡和不喜歡都掛在嘴上。
「替我踐行嘛。」見安還在猶豫,她又補充一句。
「好的。」還是譚映暉爽快,「替你踐行,就在丞御的中餐廳,我準備一個包廂,費用記在我的賬上。」
「那可不行,我是發起人,我請客。」明紫道,「別跟我爭啊!」
「知道了,知道你是方家大小姐,財大氣粗。」譚映暉笑著道,「我只是個打工仔,樂得不與你爭。」
「譚大哥你別嘲笑我了!」明紫道,「我算什麼,只是一個不事生產的寄生蟲而已。哪像你們,每個人都有一份事業,自給自足。」
她其實很羨慕他們的生活,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比自己過得充實。看來以後跟姜拓出國,真得找個專業好好攻讀,不再渾渾噩噩地虛度人生。
視線落在了安的購物車里,發現他們買了太多的方便面,都是同一包裝同一顏色的。
明紫隨手拈起一包,「紅燒牛肉面?安姐姐,你很喜歡這種口味的方便面嗎?」
姜拓聞言一怔,安也有點慌,「啊沒有,只是多年來習慣吃這種口味,一種習慣而已。」
紅燒牛肉面——初吻的味道。
安難堪極了,根本不敢把眼神望向姜拓的方向。
這時,有搬貨的鐵板推車過來,職員口中嚷著︰「對不起,請讓一下!」
安正好是站在擋路的位置,並且正神情茫然。
「學敏!」姜拓月兌口喚了一聲,「……小心!」
譚映暉同時也反應迅速地拉住安的手閃向一邊,但他並沒有忽略姜拓的那一聲輕喚,如果沒有听錯的話,他叫的是「學敏」。
學敏——記得初相識的時候,他也曾叫她學敏,當時她的神色便很恍惚。
然後她說,她的朋友都只叫她安。
她不喜歡別人叫她學敏。或者,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存在禁忌。
但今天姜拓這一聲學敏卻喚得如此自然熟稔,而且顯然在喚出口之後又明顯猶豫,試圖掩飾。
這個姜拓……真的只是如安所說,和她初戀男友長得很相像而已嗎?
明紫卻沒有注意听姜拓喚的是什麼,她只是突然想起來問姜拓︰「我們晚餐吃什麼?」
「你一個人吃吧,我答應莫非回他家吃的。」姜拓道。
「哼!」明紫作嗔道,「我覺得在你的心里啊,其實莫非才是最重要的人。」轉頭,她向安和譚映暉道︰「知道嗎?以前我勸他去國外療養,他不肯,可莫非以他的名義一求他,他馬上就答應了。他們表兄弟之間的感情啊,簡直好得讓人嫉妒。」
是的,安也嫉妒,從當年他跟她講起莫非的時候她就在嫉妒。
雖然當時姜拓承諾她是排第一的,但事實證明,莫非才是他多年不離不棄的對象,他是他的手足,而她,現在是一件過氣的舊衣服。明紫是新衣,年輕而華麗的新衣。
「明紫,我們要先走了。」安主動地提出了告別,「待會兒我還得去看店。」
「好的,安姐姐,譚大哥,再見。」明紫倒是沒有再多作挽留。
「再見。」姜拓向他們笑了一笑。
為什麼要一直一直一直地對我笑?安突然感到說不出來的生氣。以前你不是很酷的人嗎?現在為什麼這麼容易就笑?
知道嗎?你的笑容,我很受不了。
「安姐姐似乎有些不高興。」當安和譚映暉已經離開很久,而他們也付完了錢要離開超市的時候,明紫突然說,「我覺得她臨走時臉色不太好。」
「是嗎?」姜拓只是道,「我沒有注意。」
「你覺得安姐姐怎麼樣?」明紫又問。
「什麼……怎麼樣?」
「我覺得她為人挺好的,溫柔賢慧的感覺。」明紫自顧地答道,「以前我撞壞了她的項鏈,她一直都不肯讓我賠呢。」
「哦。」
「那個……你今天真的一定要去莫非那里嗎?」
姜拓點點頭,「是的,我也答應了舅舅。明天吧,明天一天都陪你。」
「好吧,」明紫在姜拓的面前一直都不敢任性,「那你怎麼回去?」
「我會打的。」姜拓答著,又笑了一笑道,「怎麼你還怕我在自己的家鄉迷路嗎?」
明紫望著他的笑容,有點失神,「姜拓……」
「唔?」
「我發覺你最近變得……有點喜歡笑了哦。」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酷酷的,不苟言笑。但其實他笑起來真明媚,比莫非更明媚,好像灑滿了陽光一樣。
姜拓又笑了一笑,「是嗎?」
為什麼突然變得喜歡笑了?因為他記得安學敏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姜拓你永遠都要這樣笑著面對我好不好?因為我覺得你笑起來實在好看得令人忘卻了所有的憂傷呢……
學敏,要幸福,不要憂傷哦。
打的回莫非家。
在出租車上的新聞頻段里,姜拓听到一個消息,縣中路的市體育中心面臨著拆遷重建,明天是最後期限。
體育中心是他和安學敏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後來也有很多的事情在那里發生……
回來這麼多天,听說以前住的閣樓早已拆遷了,母校慕華也翻新過好幾遍面目全非了,唯有體育中心還保有一些舊顏。
心里很感慨,他決定明天一早一定要去看看。
同時,安學敏回到酒吧也在听收音機。
體育中心明天要拆遷嗎?那就是說,她與姜拓之間最後一個還保有原貌的記憶所在也要灰飛煙滅了……
一早上六點鐘,姜拓就打的到了體育中心。
來了很多懷舊的人,居然像趕廟會一樣擠。
他從後門進入,一進去就是林,當初和安一起坐過的石椅已經很陳舊了,還缺了一個角。
姜拓望著它,仿佛身邊的人都不存在,還是那個寧靜的夏日午後,他從一個瘸著腿的女孩身旁匆匆掠過,但他已經認出那個人是安學敏,他停下來,主動與她搭訕。
他扶她坐在石椅上,施藥、試探、贈護身符……
然後邵征出現接走她,他一個人失落而孤傲地離開……
同樣是在這條林,他們告白之後的第一個約會地點。
但在同一時刻,安卻與邵征冰釋前嫌,在看台上旁若無人地調笑。
他第一次很明確地在她面前表現出了妒意︰我生氣了……很失望很失望,就好像誤入了迷宮,總算找到一條出路,卻發現仍是死路一樣的失望。
當時她著急地解釋著、很認真地保證著︰姜拓,我是一定一定不會令你傷心的,一定一定!
所以後來就算他先傷了她的心,她也依然在他被群毆的時候替他擋了那一棍吧?
雖然受了傷,但她笑得那麼滿足︰我終于……可以保護你一次……
……
無論如何,學敏,是我先負了你……
安學敏到達體育中心的時候也是六點左右。
但她走的是前門。
她在重復十一年前第一次見到姜拓時候的那條軌跡。
當時,她先是和邱朗約在正門口見的面。然後進去,在宏健隊的休息區第一次遠遠眺望到姜拓低首而坐的身影,穿著黑色底紅色邊的運動衫,胸前和袖口有火焰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