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對白,令安感到有更強烈的淚意往上翻涌。
「我膽子……很大的。」她這樣回答,聲音中有些哽咽。
因為太緊張,轉入小巷的時候沒有判斷好距離,差點撞到牆上去。
「哎喲!」虛驚地輕呼一聲,緊急剎車。
然後听到姜拓在身後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她偷偷斜眼睨他,見他的面部表情居然呈現出柔和的線條。但顯然也意識到她在看他,他又繃住了臉。
幾乎可以讀得出他的月復語,此刻的他必定在心里說︰告訴你走路要小心,又不小心!
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笑。
「要不,」他突然道,「不嫌棄我蝸居簡陋的話,就上來坐一會兒吧。」
因為是年代很久的老式公寓樓,樓道很窄,也很黑,隱隱還有一股陳腐的霉味。
安踩在樓梯上,看不清路,模索得極慢極慢。
姜拓在前面,上幾步就停下來等等她。
終于,她覺得實在不好意思了,「我……我真笨呢,連個樓梯都不會走。」
「樓里沒有燈,」姜拓道︰「我平時上上下下習慣了,所以閉著眼楮也可以走,但實在挺難為你的。」頓了一頓,他又道,「我發現請你上來也許是個糟糕的提議。」
什麼意思?他一定看不起她了,覺得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沒有燈的樓梯就不會走了吧?
安懊惱而又不甘。
抬頭看看,才三樓而已,要走到頂樓簡直還要一個世紀那麼長時間。
舊式的樓梯又窄又陡,蜿蜿蜒蜒好似一條曲折的蛇。
為了不被他看扁,她刻意地加快了步伐。
「小心!」姜拓突然疾聲示警。
安還不曾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一滑,心也好似做了個自由落體運動而漏跳一拍。
這一滑令她一連下跌了幾個階層,姿勢狼狽地趴倒在地。
「怎麼樣?」姜拓一步便跨越到她的身邊,很輕松地將她拎了起來,感覺就像從地上拎起一只可憐的破麻袋。
本來想掙回一點面子的,反而弄得顏面盡失。
羞慚之下,安吸了吸鼻子,不爭氣的眼淚又滾下來。
「是不是摔疼了?哪里疼啊?」姜拓連聲追問。是他讓她上來的,如果因為這個提議反而使她受傷,真的過意不去。
聲聲都反襯出她的沒用。什麼疼痛之類她根本就顧不上,只是很怕他又會反悔對她的邀請。
安慌忙地擦著眼淚,「沒有沒有!一點也沒有摔疼,只是嚇了一跳罷了。我也不想哭的,可眼淚自己要下來,真是的……一點辦法也沒有。我這個人,就是愛哭,從小到大這是最大的缺點。小時候我就被人叫哭鼻子王的……」
東扯西拉,成心淡化這場狼狽的事件。
「別哭了。」他嘆了口氣,似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滔滔不絕,「要不要我背你啊?」
安立刻停止所有的廢話,呆呆望向他的臉。
陰暗之中,還是能看清對方眼中閃爍著絕對誠意的光芒。配合著溫柔的語聲,感覺像一個哄著妹妹的大哥哥,不由令人親近。
「來吧,我背你。」姜拓說到做到地轉過身去,把身上的背包取下來,彎下腰身。
他的後背寬闊如山脊。
安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親密接觸機會。
這一刻,所有的膽怯與矜持都是虛偽,她的內心充滿渴望地在呼喊著︰YES!YES!
「那個……我替你拿著包,好嗎?」她伏在他的身上,輕聲提議。
姜拓也不客氣,把包遞到她的手里。
很快,她感覺到雙腳已經離地,然後心也跟著一起飛翔起來。
他很高,也很穩。
她把自己的書包挎在左肩,把他的挎在右肩,雙手期期艾艾地環上去,摟住了他的頸項。
鼻息之間,有強烈的男性氣味充溢著,是淡淡的汗味,卻並不難聞。
大熱天,彼此穿的衣服都少,安趴在姜拓的背上,只隔了薄薄兩層布,他的體溫令她大汗淋灕,而身下的他也很快汗流浹背。
雖然熱得難受,但此時心情卻很歡暢,反而希望下面的一段路真能走一個世紀那麼長久。
樓內陰暗的光線正是培養彼此曖昧情愫的催化劑。
美好的時光總是令人覺得流逝得特別快。
很快已到達頂樓。
月光照射在小綁樓的門楣上,發出淡淡的柔和青光。
姜拓把她放下,上前開了門,亮了燈,「進、進來吧。」
氣喘吁吁地,有些結巴。
安進了屋,本能地環顧四周。
里面環境雖然簡陋至極,卻無比整潔。
一張床,一張桌,兩把椅子。
桌子上有一個舊的風扇,姜拓正著急地將它打開,對著她吹風降溫。
「不好意思,沒有條件裝空調,就這樣將就一下吧。不過我這個小綁樓自然條件很好,冬暖夏涼,待一會兒靜靜心你就會覺得涼快了。」
安轉頭,看到牆角邊放著一個單眼的煤氣灶和一只煤氣罐。
另一邊的牆角有個小門,大約是個簡易的衛生間。
「那篇文章寫的都是事實。」姜拓道,「你看,這里就是我的居住條件,我家就我一個人。」
「嗯……」安盡可能使自己笑得自然一些,「看得出你很會收拾,把這里整理得那麼干淨。」
「坐一會吧。」他招呼著。
「哦。」
安答應著,走向桌邊的椅子。
椅子旁邊就是床,一張素席,散發出淺淺的清草香。
還沒來得及坐下,只听姜拓詫然道︰「呀,你流血了。」
安本能地低頭,看到自己裙子下面的小腿上雪白中襪上面已滲出一塊腥紅,大概是剛才摔跤時蹭破了皮。
「快坐下。」姜拓說著,轉身找出適才她買的那一小塑膠袋傷藥。
「別動哦。」他半跪在她的身邊,在伸手將欲踫到她腿的時候突然醒悟到不妥,停了一停,抬頭征詢,「我替你把藥上上,可以嗎?」
紅著臉,她重重點頭。
姜拓這才伸手翻下她左腿的中統棉白襪的統邊。
「還好,只是蹭破一點皮。」一邊安慰著她,一邊替她上藥裹傷口。
第四章有故事的夜晚(2)
安覺得自己由雙腿開始迅速地癱瘓到了全身,整個人都不由自己意志來控制了。
旁邊小桌上的風扇很有節奏地輕搖,伴隨著她的心猿意馬。
低頭,從這個角度,可以很靠近很專注地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
她近乎痴迷地貪看著他。
看到他的眼楮,確如那只鷹一模一樣深邃。
他的眉,就像一把刀一樣有型。
而鼻梁挺直,如一柄利劍。
還有嘴,上下唇形凝成一張弓的形狀。
下巴圓整而些微帶些稜角。
他的頭發出乎意料的柔軟,此時垂著頭,流海披下來……
這時,她注意到他流海下隱藏的那個傷口,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了。
原本那些紗布和傷藥是給他用的,沒想到最先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本來一心要為喜歡的人做一點事情,可自己竟不爭氣地也湊熱鬧受了傷,到頭來還得讓他反過來替她收拾殘局。
這麼想著,又過意不去,又生自己的氣。她伸手模到他放在她身邊的藥膏,「你別動,我替你把傷口也弄一弄。」
說著她便伸手撥開他額前柔軟如絲的發,指甲不小心在他額際摩挲而過。
她心慌得雙手不住地顫抖起來。
雖然知道自己動作很輕,應該不至于刮痛他,但還是忍不住道歉道︰「對不起哦。」
姜拓抬起了頭。
他的眼楮離她那麼近,與她四目相對,而她的手還放在他的額前。
她的心跳得無比劇烈,想躲開目光,卻又舍不得。
「別亂動,好嗎?」他卻是如此說道。
她連忙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