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什麼改變,因為在出片以前的日子便是漫無目的、飄泊不定、不忮不求、頹廢浪蕩,Doll出事後,他也只是維持原狀而已……可是,她知道人最可怕的不是面對風暴後的崩潰絕望,而是看起來與過去沒什麼不同。
「Swell……」她伸出縴手,輕撫他的手背。
柳浪不著痕跡的擺月兌她的手,夾起唇間的煙,阻止下一句話或下一個情節的發生。
「對于我,你也沒層次嗎?」施曼蓮毫不退讓的問了。
「你該不會是想跟我討論我們這五年上了幾次床吧?」
「你……」她暗罵自己膚淺,明明知道他是善于面不改色的讓人受傷的那種自私男人,她竟還以為可以由工作及人際領域上那善辯的自己來佔上風。
身材高大的黎焰竄到他們中間,雙手分別搭著他們一邊的肩膀,還各拿了一杯酒給他們,十分愉悅的說︰「我們SKY音樂的秘密武器就要出場羅!」
那杯酒,柳浪喝不下去,看向黎焰,依他對他的了解,知道他絕不是說著好玩。
「黎大少,你之所以會對我那感人的癌逝病童的遺願那麼賣力,該不會除了我上次猜到的周邊效益外,其實你早就要把你們公司的新人放進選拔賽里?」
「哎呀,只是順便嘛!懂嗎?」黎焰將臉湊過去。
「沒人性的家伙,你去死吧!」柳浪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遠遠的坐在角落。
「喂,有個很棒的新人團,你真的不看?施曼蓮強力推薦,只要有她捧,哪個人不會紅?」黎焰提高嗓音對他說。
紅?真是令人反感的字眼啊!柳浪向後躺在沙發上,對選拔賽一點興致也沒有。
忽然,從心里響起了純淨的吉他聲和唱著DeeperandDeeper的甜蜜嗓音,在遙遠山城里,雞犬相聞的田間,有濃香四溢的客家菜,還有豪邁的大笑聲,很容易便因為一件小事就驚聲怪叫,動不動就為幾句話作勢打人,留著俏麗短發像個男孩般急躁的季曉橙……這些畫面讓他平靜下來。
今夜的舞台掀起最高潮,一支叫「Angelina」由女生擔任主唱的樂團定龐克風,風格是在此地不太盛行的音樂類型,但確實是有幾分自信和與眾不同的想法。
那個女孩留著劉海,化著煙燻妝和紫色的嘴唇、指甲,全身上下下是黑色就是銀色的腰帶和掛飾,就連其他樂手也做差不多的裝扮,是第一支除了創作以外,會考慮整體造形,營造出舞台氣氛的樂團。
他們的音樂、翻唱前輩的曲、自創歌,全都走龐克風或重金屬風,听得出技巧高超,而且底子深厚,懂得一點音樂的人都听得出他們是在外國留過學,全場臂眾耳目一新,雖然不懂他們在唱什麼,但也跟著跳動,反應挺好的。
「她叫Anne?A、n、n、e,?安恩,不是A、n、n、i、e,安妮。」黎焰回頭介紹。
柳浪自顧自的陷入半昏半睡的狀態,一听到黎焰跟他說話,馬上疑惑的問︰「安妮?皇宮酒店竟然也派出紅牌小姐?她真那麼想紅嗎?」
「你的腦袋可不可以不要只裝那些東西?你跟衛可仲那色蟲有什麼不同?」
「別跟我說你都不會去,安妮跟我說過,你上個月包了她十二天。」柳浪斥道。
「她怎麼這麼沒職業道德?」黎焰不悅。
「如果她不說,沒人知道原來你一晚可以上七次……」
「明明是八次。」黎焰糾正。
「她說的是上洗手間。」柳浪冷冷一笑。黎焰的臉僵住,如炬的目光看著他,「不要扭曲她的話。」
「奇怪了,為什麼?亢奮的時候特別頻尿嗎?」柳浪還繼續說。
「找死!」黎焰上前,想要揍柳浪,他閃開了,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施曼蓮回頭看他們,冷嗤一聲。真是的,Angelina是他們公司本年度的終極武器,無論是造形、自我意識、音樂風格、創作力,都是百分百絕佳的組合,尤其是主唱Anne,在某些特質和音樂靈魂上都與Doll相似,他們怎麼都不好好的看啊?到底主辦人和出片的老板是誰?
凌晨,短針指在四,天空是暗藍色帶點銀光,月亮還悄悄的躲在雲邊。
柳浪看到了。
她有著長長濃密的睫毛,她的唇瓣是粉紅色的,她的雪肌扁滑有彈性,她側身躺在鋪滿各色玫瑰花的金色浴白里,玫瑰花瓣遮住她完美赤果的胴體,她閉上眼楮,安靜而美麗的睡著,微鬈的長發隨意散落在水面……Doll像個美人魚,美得如此哀愁,且動人心魄。
視線漸漸拉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流出熱水,浴白溢出來的水是淡粉色的。
被熱水浸泡好一陣子的Doll,皮膚泛著紅潤,但她的手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割痕,還在不斷的涌出鮮血……
他睜開眼,頹然坐在床上,不安的喘息著。從新竹回來後就沒再作噩夢,可是昨晚Anne那獨樹一格的演唱、施曼蓮的索求,又讓他在夢里回到五年多以前,他和黑澤野一同闖進Doll燒了炭的浴室……
這五年多以來,只要一松懈下來,這畫面就會不斷重復,Doll還在杜聖夫的醫院里接受治療,可是她那瀕死的面貌卻像幽靈一般,每日每夜的糾纏著他。
此時DeeperandDeeper那溫暖的音符流泄進他的心頭。他突然明白了,Angelina雖然水準、唱功、裝扮、音樂素養都是一流的,但他就是覺得不太契合,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在挑剔什麼,只要選拔賽落幕,讓Angelina拿得冠軍,就能遂了所有人的心願,不是嗎?但是那天在喜宴上大大方方的站上舞台,只要背著吉他就自然的傲視眾人的季曉橙,她那清亮的歌聲卻好像彌補了Angelina的不足。
「她說……這個周六在新竹圓環演出?哪里呀?」柳浪喃喃自語。
新竹市東城門一帶是許多年輕人喜愛流連的地方,附近有兩旁種了櫻花樹的護城河,依階梯而下的圓環廣場便是表演者最愛的練習區,在這里表演什麼都可以,不需要場地費,也母需任何條件,只要提出申請即可。
此時,帶著迷幻電子的搖賓節奏已進行了兩分鐘,就連起先不耐煩還沒有人唱歌的老公公、老婆婆也跟著那緩慢的節拍舞動身軀,而坐在看台上的年輕人們早已融入音樂里,跟著樂團女主唱隨意的搖動雙手、甩著頭,而那女主唱跳著舞,像是很享受在這氛圍里,不像一般演唱為了要帶動氣氛而張牙舞爪。
不知電子鼓擊到了哪里,女主唱的歌聲順勢滑入下一節。
「凡爾賽的Oscar究竟像玫瑰或木棉,我等你回顧那輝煌的宮殿,瑪麗皇後的頭斷在眾目睽睽,雪地噴上了紅艷艷的血,曾讓西毒說過世界上最好听的聲音是從頸子噴出的血的王家衛,最愛法國沒陽光陰冷有太陽又干燥的氛圍,藍灰色調是他最常調的畫面……」
痴痴的佇立在廣場上方,柳浪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熱,從胸口一直熱到喉嚨,看著這麼多人跟著季曉橙一起搖擺,連他都不知道起先的迷幻電子原來是有譜的,她唱的不就是「流浪的天使」成名曲「凡爾賽的黑」嗎?
當她唱出第一句,只听見人們停了三秒,接著爆出一陣又一陣的尖叫和驚呼,顯然跟他一樣完全不知道她要唱的是早就消失的曲子,在驚叫過後,人們跟著她一起唱,柳浪的呼吸慢慢變得紊亂,不知道應該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