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這二十二年來她忍受了多少孤獨,天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有多麼渴望自己也能和其他人一樣,有朋友可以談天說地,可以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天知道此刻的她多麼想開口對他說︰「我可以跟你見朋發可?」
可是……她這張勝……
自卑心在她張口欲言時陡然地又回到喉嚨,她痛苦的緊蹙秀眉,強迫自己將那份渴望驅逐出境腦海中。她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資格交朋友?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此刻的她若在她面前扯下面紗,他一定也會其他人一樣,被她這張比克還可怕的瞼嚇得魂飛地的。
她垂下眼瞼,眉宇間透露出悲傷痛苦。
比莫塵注視著她眼神中的變化,看著她燦亮的眸光被陰霾取代,不禁疑惑的問︰「姑娘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韻蝶咬著下唇,彎腰拾起翻倒在腳下的盆子,頗有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多謝公子方才挺身相助,也感謝公子的關心,若沒其他事,小女子就此先走一步了。」
她邁出的腳步被他莫名的攔阻,嚇得她又後退一步,眸中充滿了防衛性地叫著︰「你想干什麼?」
比莫塵因她那容易驚嚇的模樣而感到難過,這個女孩肯定在恐慌中過日子,才會如此的充滿防衛心,他為此感到心痛。
「別慌,在下只是想知道適才那位小泵娘為何發此欺負于你?而你,與裴家又有什麼關系?」他放下攔在她面前的手臂,眼中充滿了對她的關懷。
面對他關懷的眼神,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暖意,但這種感覺很快的又被自卑心給掩蔽。她領受不起別人的關心的,因為在關心的背後往往隱藏著更大的殺傷力;她不希望有有一天這個關心她的人會被她的容貌給嚇跑或者嚇死,那會令她更加的痛苦與難堪,最重要的是,她沒忘他剛才說過的一句話︰「裴家人仗著財勢欺壓善良」,在他的心里一定厭惡透了裴家人,如果他知道她也是裴家人,那麼,他一定也會唾棄她的,她不希望這種事再發生,盡避她已經遭受世人唾棄了二十二年!
「這事與公子無關,因此恕難奉告。」她假裝冷漠地道,眸中閃過一絲痛楚,漠然的繞過他散發著陽剛氣息的身軀,快速地離他而去。
比莫塵望著她窈窕的身影逐漸遠去,一顆心竟莫名的感到失落。這個女孩的心里究竟隱藏著多少的委屈與痛苦?她那淒苦孤獨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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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蝶一踩進裴家大門,就見韻竹一臉得意的坐在亭子里笑看著她,那笑容充分在警示她——她完蛋了!
一顆早已忐忑不安的心頓時糾成一團,恐懼的感覺迅速的竄延四肢。那皮鞭抽打在身上的感覺像火燒般的印在心坎上,無邊的恐懼帶領著她的身子顫抖起來,卻仍得一步一步的朝那恐懼的源頭邁進。
丙然,她的腳步才剛剛邁入後院,一聲尖銳刺耳的嗓音便猛然響起——
「你這個臭丫頭終于肯回來了!」楊水葉像波婦般,端著猙獰的面孔自水苑奔出,那模樣簡直想將韻蝶知吞活剝。
韻蝶反射性的退開一步,顫巍巍的低喊一聲︰「大娘。」
啪!一個耳光差點將她打跌在地,手上那裝了洗好衣物的盆子也掉落地。
「你這個狐狸精生的魍魎女,竟然膽大包天,三番兩次的偷東西,還教人打傷了小紅跟小扁,今兒個看我怎麼教訓你?來人啊!把她給我吊起來。」一聲令下,兩名護院立即沖了過來,將地上的韻蝶架了起來。
「不,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她的恐懼達到最高點,掙扎的身子被兩名護院拖往水苑。
「我真的沒有偷東西,我是冤枉的——」她的吁喊聲在見到楊水葉手中怵目驚心的皮鞭時霎然停住。
她進不過了,真的逃不過!煞白的臉色映著驚煌的心,她乞求上蒼讓她死掉,那麼就不會再有這種折磨,就不必再忍受這種痛苦。
啪!第一鞭狠狠的揮了過來,抽中她的背,她的身子抽動一下,感覺那股熱辣刺痛從背部逐漸燒開。她緊咬著牙,內心深處只有一個乞求——讓我死吧!
啪!啪!……
數不清自己挨了多少鞭,那由背部傳來的疼痛已變成麻木,轟隆隆的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間,她似听見了裴天生的聲音,接站是一片的吵鬧,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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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存心要她的命是不是?」裴天生在水苑的客廳時暴跳如雷,如雷的吼聲傳遍整座府邸。
雖然韻蝶的容貌令他蒙羞,但她終究是他的女兒,就算她犯錯也該由他來教訓,更何況事情真相未明,楊水葉竟然敢背著他私自動刑,科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擺在眼里。
楊水葉一臉的無辜狀,咬著聲音道︰「老爺,那丫頭又偷東西了,不巧的是您又剛好不在府內,妾身只好代您教訓她呀!」
「偷東西?」裴天生朝她拋去冷冽的目光,」你三番兩次的指控她偷東西,你有證據嗎?」
上次為了她們母女指控韻謀偷東西,害他差點失手打死韻蝶,事後,他听見下人們私下在竊語,談論著她們母女如何栽贓嫁禍于韻蝶的惡行時,當時的他心里難過不已,沒想到自己在不曾對韻蝶付出父愛的鍋時,還是非不分的痛打了她一頓。
這二十二年來,他不斷的逃避生下韻蝶的事實,把她的存在視于無形,為的只是無法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天知道在午夜夢回時,他總是不斷的自責自己的無情,韻蝶生得這容貌難道是她所願?這二十二年來,她不也過著痛苦不堪的日子!
她生得再丑,她終究還是自己的女兒,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今天他辦完事情回到府內,看見楊水葉正揮鞭毒打韻蝶時,他的心著實的感到疼惜,那是他的女兒呀!他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鞭刑?他辦不到啊!
「老爺,妾身當然是有證據嘍!」楊水葉挨近裴天生的身邊,狐媚的勾著眼,「竹兒失竊的水晶項鏈在韻蝶房里找到,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
裴天生森冷的注視著妻子,低沉的嗓音如冰似的回蕩在擺飾富麗的客廳里,「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跟竹兒搞的鬼?」
老爺這話什麼意思?楊水葉愣了一下,略顯僵硬的展開笑容︰「哎喲,老爺,您這不是不相信妾身說的話嗎?妾身不管怎麼說都是那丫頭的大娘,難道我會去蔑視一個晚輩嗎?」
裴天生甩掉楊水葉的手臂,冷冷的應道︰「不會嗎?水葉,別當我是瞎子,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但是,我希望你別再做出這種令我失望的事情來。」
楊水葉怔忡的杵著。老爺話中有話,難道是哪個不要命的在老爺面前亂嚼舌根?哼!如果讓她知道是誰在老爺面前拆她的台,她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叫人送藥去給韻蝶,馬上。」裴天生命令說。
「是,老爺。」楊水葉表面順從地應到,卻在心里暗忖︰「我會讓人送藥去給她?哼!等下輩子吧!」揚高R下巴,一臉卑鄙的邁出水苑客廳。
裴天生緩緩坐進椅中,略顯蒼老的容顏呈現出在人前不曾展露過的懦弱。誰說他不愛韻蝶那個孩子,他只是拉不下這張臉,無法將那份愛表現出來而已。每每在無意中瞥見那孩子,他總是感到無比的心痛。這二十二年來他故意忽視那個孩子的存在,故意忽視那孩子所受的折磨來掩飾自己心里的創傷,他不是沒有感覺,他只是無法面對而強迫自己不去感覺與理會,日子一久,他愈加發現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因為強迫自己站在台階上國空一切的是他自己,如今他如何再從台階上走下來,宣告世人他的不該?他辦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