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好吧!」夏成成決定改變話題,連忙從衣兜里掏出一本小冊子,那是用來記賬的。她邊翻邊對他說︰「反正你睡不著,我就來向你匯報一下開支,瞧!要不是受傷,你還難得有空。」
「這是什麼?」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小冊子,怔了下問她。
「這是賬本啊!喏!你上次給我的錢,一共兩千塊,我在你家住了--算上今天正好兩個星期。我買油、買
米、買食物總共花去六百元。還有,你的床單、沙發罩、窗簾有些地方都破了,所以我都換了新的--」夏成成指了指他身底的床單,沒理會他吃驚的眼神,繼續道︰「總之,昨天為止,我已花完了所有的錢--」
她在賬本上用筆劃了一條線,表示第一次收支到此為止,然後另外開了一頁,「今天早上你又給了我兩千塊錢,我買藥、買--」
「等等!」他打斷了夏成成,狐疑地道︰「我今天早上給過你錢?」
夏成成抿抿嘴,有點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拿的,在你皮夾里。你們都受傷了,我總得拿錢去買藥吧!還有冰箱里吃的東西也快沒了。所以--」她沖著他臉紅紅地笑起來,畢竟擅自從他衣袋里拿錢,總是不那麼體面,即使自己是有理由的--因為他睡著了。
見他沉默著,于是,夏成成又繼續道︰「你放心,我不會亂用錢的,兩千塊我保證幫你維持到月底。如果有多余的,我會還給你。當然!現在我住在你家,吃你的,用你的,但我都會記下來,等我畢了業,找到工作就還給你。」
夏成成不知道他有沒有听清自己的話,在他專注的眼神里,有著懷疑、驚奇。
「你母親為什麼要趕你走,你是如此的聰慧善良。」他說。
夏成成有半分鐘的怔忡,隨即又甩甩頭,笑容依舊掛在她的嘴邊︰「說對了一半,聰慧善良我承認,不過我母親沒有趕我走,她早死了。趕我走的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他皺了皺眉,似乎不很明白這個稱呼指的是誰。
夏成成也不想談到她,所以馬上接口道︰「哦!今早買藥花去五百元,去便利店又花去二百。」她邊說邊記,記完便站起身,把衣兜里的錢一股腦通通掏到床上,再一張張開始整理,「應該還剩下一千三,對了,過一會我去買菜,你想吃什麼?」
「隨便!你母親是怎麼死的?」
「--嘩!‘隨便,這東西最難買了,具體一點吧!」故意扯開話題,夏成成把錢一張一張疊好,小心地放進口袋里,坐回床沿,用手支著頭,笑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算了,我真的不知道想吃什麼,你決定吧!」他抓起夏成成的手,審視著︰「明天請個佣人回來,好嗎?」
「你要辭退我?我做得不好嗎?」夏成成一怔,著急地看著他。
「不!你的手不應該做那些事,你,不該有如此的一雙手。」他輕輕地撫著她手心里的繭,那些繭是她天天握手術刀所磨出來的。
「放心,我才沒那麼嬌貴。過一個月就要考試了,課程比校忙,一上課就拿手術刀,不磨出繭才怪呢--知道嗎?你不凶的時候,和你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而且你也很善良。」
「我嗎?」他注視著她,眼里有著笑意,這樣的聊天可以幫助他忘卻痛楚。
「是啊!不然你就不會收留我了,不是嗎?就像我當初收留豪杰一樣啊!」夏成成用手肘搖動著自己的頭,很高興今天竟和他聊了那麼長時間。原來這個神秘的男人其實也很普通嘛!
他又不說話了,垂下眼簾,沉思著。
「好吧!現在你該休息了,來吧!乖乖的∼」夏成成站起身,抽去他身後的靠墊,把他小心地放平在床上。
「你當我是小孩子嗎?」他瞪著她,不很滿意她的語氣。
「听醫生的話!」她也瞪著他,早就忘卻自己曾經是如何怕他,也許是傷痛磨去了他的犀利、冷淡,此刻的他確實沒什麼地方令人畏懼。見他不情願意地閉上眼楮,夏成成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六章
斑拓的傷口在兩個星期後基本愈合。這幾天,他像變了一個人,尤其是對待英雄的態度。也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吧,他居然允許它走進他的房間,更離譜的是,連用餐他都堅持要夏成成和它們留在他的房中。
對于他的這種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夏成成是不懂的,自然英雄和豪杰更不會懂。不過她也沒心思去弄懂,因為這種氛圍真的非常好,好得讓她感動。
斑拓的床邊鋪了張圓形的地毯,英雄懶懶地躺在上面,它的懷中睡著夏成成的那只可愛的貓。已經一連好幾夜了,它都不曾下樓睡。
而夏成成--由于高拓的傷,所以只要她不下樓,她也將就著躺在那張地毯上,毯子很厚、很軟,是她花了六百元新買來的。然後她又從樓下的房間搬來棉被,像古時候的丫環那樣--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笑了很久。
那天晚飯過後,她又拿了那本賬本坐在他的床邊,打算回報兩千塊的去處。英雄沒事的時候總是懶懶地躺著,這會兒也不例外,而豪杰卻頑皮得很,竄來竄去,一會抓抓她的頭發,一會又去咬英雄的耳朵。
「豪杰,別胡鬧!」夏成成斥責它,邊翻開冊子,高拓身上縫合的線還未拆除,所以這幾天,除了偶爾扶著他走動走動外,大多時間,他都這麼半躺在床上。此刻,他正在看報紙。
「這次的兩千塊,你知不知花得我多辛苦,死了我多少腦細胞。」邊統計著賬目,邊忍不住訴苦,「還好!總算維持到了昨天,正好兩個星期呢!」
「那家伙居然出院了,還替人打了場闢司,哼!」他翻著報紙,自言自語。
「誰啊?」夏成成湊過去,這一版的頭條就用黑體宇寫著--「蕭大律師戰無不勝」,「好大的口氣,誰啊?」
「蕭和!」他淡淡地道,把報紙翻了個身。
「蕭和?你的那個蕭和?」夏成成一怔,這才想起,蕭和那天和他們是一塊出去的,怎麼這幾天都不見他的人。
「什麼叫做你的蕭和?什麼意思?」他從報紙里抬起頭,看著她,痛楚不時折磨著他的意志,所以他的眼神中那分慣有的犀利早回來了,只是少了幾分冰冷。
「就是蕭和嘛!」裝什麼傻,夏成成笑了笑,「原來他是律師啊!好神氣。」
「關你什麼事!」瞧!壞脾氣又來了不是。
「當然不關我的事!好吧I我們談錢!夠實際吧。兩個星期我上了三次便利店,總共花去八百元,其中最主要的是買那張地毯,這算是額外的開支。去了菜場二次,到昨天為止正好用去五百元,哦!可能有些零錢,就不算了!加上第一天用去的七百元,正好兩千塊。」夏成成在那一頁上像上次一樣劃了一條線,然後另翻了一頁。
「今天是第三個兩干塊的開始,早上我去菜場用了一百多塊,去便利店--」
「你又拿我的錢了?」他淡淡地道,有了上次的經歷,所以這次並不顯得吃驚,當然,這也就讓夏成成更理直氣壯。
「是啊!不過你皮夾里沒有多少現金了,我就用了你的提款卡。」她在那頁上仔細地記載下今天所花去的錢。
「你用我的提款卡?」他挪開報紙,震驚地看著她。
受傷以來,她看多了他的表情,痛楚、恐懼、焦慮在他那張曾被夏成成一度認為面無表情的臉上強烈地表現出來,這幾天的他是活生生的、充滿感性的,甚而有的時候讓她不知不覺地感動起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