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心目中的冷天鷹是什麼樣呢?」冷天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我想像中的冷天鷹是個高大、臉上長滿髯須、說起話來粗聲大氣、笑起來震天響的豪爽大漢。」秦琯兒邊說邊睇向冷天鷹那隱約上揚的唇瓣。
「你別笑啊!爺爺還說我想的不就是揚州城街頭賣豬肉的王二屠子嗎?」
冷天鷹一听不禁楞了下,隨即大笑不止,秦琯兒見狀也笑了開來。
小紅一進院內便對眼前的景象震撼不己;她來了飛鷹堡三年了,從沒看過堡主這麼大笑過。堡主冷靜的臉孔總難得出現笑意,就算有也是淡淡的、冷冷的,不像現在這樣大笑出聲。
「小紅,有什麼事嗎?」秦琯兒瞧小紅呆站在那兒,便出聲叫她。一听到她的叫聲,冷天鷹也轉過身。
「堡主!」堡主雖從不對她們這些丫鬟疾言厲色,可是他散發出的冷峻氣息卻會令人望而生懼、心生敬重。她真是佩服阿琯,竟可以和堡主這樣說笑。
「什麼事?」冷天鷹神態轉為冷然。
「那個……紀大娘要我來問阿——琯公平,晚宴上要穿什麼衣服。」
小紅低著頭輕聲說道。
「哪需要什麼衣服啊,我又不是什麼姑娘家。」秦琯兒突然覺得身旁有道銳光射來,她轉頭對上冷天鷹那似能洞悉一切的黑眸,頓時有種心虛的感覺。
「可是大娘說還是得穿得體面些。」
「行了,你看大娘拿什麼衣服我就穿什麼。」她避開了冷天鷹的目光,急忙回應小紅。
「這些都是大娘要我拿過來讓你挑選的,還說你若選好了讓我幫你梳理一番。」小紅拎著一個竹籃,秦琯兒走上前去接過手。
「冷堡主,你忙去吧,我想挑選些服飾。」愈看著冷天鷹那雙幽黑瞳眸,她就愈覺得心虛。
冷天鷹挑高眉。她這可是在逐客?飛鷹堡內可沒人敢這麼對他說,不過……他再度驚覺自己對她竟能如此包容。
這樣的察覺讓他心生驚愕,這從未有的感覺讓他疑惑又不安。
「你就在這幫她打理,前頭的事我叫紀嬸另外找人。」他交待完,不待兩人的反應逕自走了。
「不……不必了吧,我自個來就行。」開玩笑,若讓小紅幫她打理,她的「秘密」不就被拆穿了?
「琯公子,你就別客氣了,堡主要我幫你就是把你當貴客,我們做下人的怎能怠慢呢!」小紅堅持著。堡主交待的事,她一定得做到。
「我不習慣嘛!」看小紅一臉堅持的模樣,若不想個法子,恐怕到晚宴開始都還未能有個結果。
「要不這樣好了,我先把衣服披上,你再進來幫我梳整。」
「這……」小紅猶豫著。
「別這那了,我先進去了。」秦琯兒抱起那籃服飾,急忙走進屋內。
「琯公子——」不理小紅的叫喚,她趕緊將門栓上。
「我快好了,你別急。」秦琯兒急忙換下衣服,將胸前的纏布拉緊些;這是當男子最不舒適的事,總得把胸口纏得這麼緊。她從籃里隨意挑了件長掛披上便將門打開。
「琯公子——」小紅撇撇嘴,正要抱怨,秦琯兒一把將她抓進來。
「別再叫琯公子了,不是說好了叫我阿琯的嗎?」
「可是——」
「別再可是了,來,快幫我系好這袍服。你覺得這行掛披上這袍服可搭嗎?」說著隨手拿了一件短掛遞給小紅。
小紅拿起短掛在他身上比畫著。
「琯——阿琯,這根本不同套,這長袍得配這件行掛才是。」小紅拿起另一件短掛,直接將其穿套在秦琯兒身上。
「哇!真是漂亮耶!」秦琯兒拉拉身上的袍服,那素白精致的麻布上有著淡雅的圖騰,讓她不禁贊嘆道。想她在揚州時,粗布簡衣,哪來這麼多規矩,什麼長袍該搭短掛的,有錢人家果真不同凡響。
「那是你長得俊秀。說真的,琯公子你若是女子,裝扮起來肯定不輸丁泵娘。」小紅依舊無法喚她「阿琯」,畢竟她只是個丫鬟,這樣的稱呼感覺像是腧矩了。
三年前小紅家鄉鬧饑荒,父母皆病逝,十二歲的她巧遇紀仲林,之後他將她帶回了飛鷹堡,也因此她對飛鷹堡充滿了感激。她在飛鷹堡過得很有尊嚴,不僅是堡主,連各個管事都待她們很好,從不會無端找她們麻煩,所以她認為自己該謹守本份、潔身自愛。
「咳,你胡說些什麼!」秦瑁兒心虛的斥責小紅,同時納悶問道︰「誰是丁泵娘?」
「丁水柔姑娘可是咱們北方紅袖樓里最有名的姑娘,人長得柔美,又有才氣,就是……」小紅四處探望了下,然後才低聲道︰「高傲了點。」
「紅袖褸是什麼地方?」秦琯兒疑惑的望著小紅。
「就是那個……嗯……那個……」小紅羞著臉支五口著。
秦琯兒側抬起頭瞅著她,「那個……」她學著小紅的口吻糗她。
「哎呀,就是那個嘛,你們男人最愛去的嘛!你真壞,還故意糗我。」
小紅被秦琯兒這麼一逗,臉頰更為紅燙了。
男人最愛去的地方?
這倒真是難倒她這個「假男人」了。在揚州阿寬他們最愛去哪兒呢?
瞧他們每天不就四處遛達,哪有什麼地方——啊!
「青樓!就跟咱們揚州城的玉袖坊是一樣的!」秦琯兒這才恍然大悟。
「是……是呀。」一旁的小紅早已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瞥見琯公子眼中並無輕浮調戲之意,這才輕吁了口氣,看來琯公子真是無意的。
「紀總管邀請紅袖褸的姑娘在晚宴時前來獻藝。丁泵娘平時可不輕易答應外出表演,多少王公貴族爭相邀約她也不為所動,她可是看在堡主的份上才走這一趟的。」
「她常來飛鷹堡表演嗎?」瞧她多給冷天鷹面子,全為了他才來飛鷹堡。
「倒不全是表演,偶爾她也會來小住一陣,說是來探望堡主。」听小紅的口吻似乎不太歡迎這位丁泵娘。
「哦,看來這位丁泵娘是你們家堡主的紅粉知己呢。」秦琯兒酸酸的說著,絲毫未察覺自己語氣中那股醋意。
「這我就不曉得了,不過像堡主這般英雄人物,姑娘家誰看了不歡喜呢?」小紅那認真的神情,真把秦琯兒給笑壞了。
「哦,那你也是嘍?」秦琯兒打趣道。
「琯公子,你可別瞎說呀,我是很敬重堡主,絕沒……」小紅驚慌不己的搖著雙手,急忙解釋。
秦琯兒見狀哈哈大笑,「逗你的啦,瞧你緊張成那樣。」
「唉,琯公子,你就別再糗我了。快坐好,我幫你把頭發梳理一下。」
秦琯兒一听,忙伸手壓住頭頂上的圓帽,急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這樣就挺好了,你去忙別的吧。」這圓帽若被取下,那頭烏黑長發可就藏不住了。
小紅不解的看著她。
「這樣就行了。我又不是什麼姑娘家,不必麻煩了。」
左哄右拐的總算把小紅給騙走了,秦琯兒身心疲憊的攤在躺椅上,腦海中不時浮現剛剛小紅說的話。
「丁泵娘人長得柔美,又有才氣……」、「她可是看在堡主的份上才走這道……」
真想一睹她的豐采。
終于見著丁水柔了。
乍見丁水柔時,秦琯兒覺得小紅形容的那些實在不是以道出她的美,她不只美,還十分柔媚,且那媚似是渾然天成,舉手投足皆是嬌態萬千、百媚叢生。這般水樣的女人,莫說男人,就連女人看了也心生愛憐。
但再多見幾次後,她就覺得小紅形容她高傲也太客氣了,她根本就是傲慢、勢力嘛。她的笑容只給冷天鷹、任飛等人,對待其他下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也難怪堡里的丫鬟一提起她總是嫌惡多于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