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秦琯兒四處張望,不見有人,她便往里面走去。一到前頭,到處懸燈掛彩、富麗豪華,是哪戶富貴人家這麼奢華?
哇!真熱鬧,中庭有許多姑娘彈琴奏樂、哼唱小曲,眾人還飲酒作樂,互猜枚令,真是笙歌處處,春色滿室。
秦琯兒好奇的躲在柱子後觀看,卻瞥見大門口吳大等人沖進來吆喝著。
一位滿臉厚粉的老嬤嬤揮舞著手絹搖曳生姿的走向前,一手拍著吳大的前胸,尖著嗓子道︰「哎呀,吳爺,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玉袖坊呀?」
玉袖坊?她竟闖進了玉袖坊!爺爺若是知道不念上三天三夜才怪。原來玉袖坊就長這個樣啊,就喝喝酒、唱唱小曲嘛,爺爺干嘛緊張成那樣?
吵嚷的聲浪愈加劇烈,秦琯兒悄悄跑上二樓,總算清靜多了。這兒一間間的廂房直至回廊盡頭,想不到玉袖坊這麼多人住啊!她輕悄的推開一間廂房的門,才踏入一步,便驟然停下腳步,屏住氣息。
她瞠目結舌看著正前方的床上有一男一女果著身子,兩人互相纏繞糾結、難分難解,隨著擺動的頻率,發出陣陣的申吟聲。兩人完全沒發現她,她趕忙退出房,把門輕帶上,心跳不覺加快,兩頰燒紅,腦海直浮現剛剛的畫面。哎呀,羞死人了!甩甩頭,想把那畫面甩掉,可是耳朵卻依然隱約听到男女的申吟聲,仔細一听,天啊,幾乎每個廂房都有聲音傳出。唉,這玉袖坊的生意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樓下傳來一片吵鬧聲,老鴇哭喊︰「三位爺,不能搜房啊!」
吳大從懷里拿出一袋銀子塞給老鴇。
「公子爺命令一定得把那小子帶回去,你攔也沒用,上樓搜!」
一陣腳步聲傳來,秦琯兒心想糟了,得趕緊躲起來。走到盡頭轉角處,終于發現了一間廂房內毫無動靜,該是間空房,她忙閃躲進去。
雖是傍晚時分,為了增添繁華熱鬧的氣氛,玉袖坊老早就華燈串串,乍然進入這間未點燈的房間,秦琯兒視線模糊的看了一眼,發現果然沒人,可該躲哪兒好呢?
外頭腳步聲漸近,秦琯兒退向床邊,坐在床沿思索著,大眼骨碌碌的轉著。忽然靈光一閃,就躲床柱吧!正想起身,一只大手突然從她身後伸出捂住她的口,秦琯兒驚嚇得差點尖叫出聲,沒能叫出聲是因為嘴巴被捂住了。
從她身後傳出一個低沉的嗓音,「別出聲!」
天啦!床上竟躺著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躲進來。」那人又說了。
秦琯兒轉身看向那人,昏暗的光線,只瞧見一雙冷亮的瞳眸正盯著她。要她躲進他的棉被里?什麼餿主意!正想出言斥責,卻听到眾多腳步聲移近門口,似乎即將破門而入,她只好躲了進去。
忽然,門被粗暴的踢開,一群人擠了進來,老鴇在一旁哀號著。
「哎喲,別踢這麼大力嘛!」
秦琯兒繃緊神經不敢動彈,最大的原因是躺在身旁的那個男人。
她和他衣服貼著衣服,棉被中充斥著一股陽剛的氣味,她竟然覺得這味道聞起來真舒服,像是一般暖流包圍著自己,讓人備覺安全。但糟的是——她腦中竟然又浮現剛才那廂房內的畫面,這……這……床上那個男人依然舒適的躺著,似乎不把那些人看在眼里。
吳大等人一時倒也楞住,一路搜房下來,每個客人不是驚慌失措,便是大呼小叫、哀苦連天,沒有人像他這樣無動于衷的。
他們幾乎快翻遍玉袖坊了,卻尋不到任何蹤跡,心中已然不悅,再遇上這個不識相的家伙,火氣一觸即發,吳大猛然踹倒身旁的凳子,身後的老鴇哭喪著臉,心疼的上前搶救。
「老子要找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伙子,識相的就閃邊去!」
「沒這個人。」那人說完,索性閉目養神,完全不為所動。
「這位冷爺向來愛清靜,他是不會多事去藏個人的。」老鴇忙插口。
這位冷大爺人雖然冷淡些,可是出手大方,老鴇向來奉「錢」為上賓,當然得幫忙說說話了。
「要你多嘴!」吳大怒斥道,眼光掃過房內四周,是不太像躲著人,再瞄向床上——「我是個正常的男人,藏個小伙子在棉被里,我可沒這種興趣。」
床上那人睜開眼楮,帶抹邪笑,懶懶的說著,一只手還拍打著棉被。
秦琯兒嚇得一顆心幾乎跳出來。他未免也太大膽了吧,不怕他們真來掀被子?秦琯兒在心里不斷咒罵著這個男人。
這時床上的人又出聲了,「我看那小子說不定趁你們在這里吵鬧時,早逃跑了。」
這倒也是,他們只顧在這找人,該不會讓那小子趁機逃了吧?吳大哼一聲,瞪向床上那人。
「算你走運,老子沒空跟你算帳。」說完,帶著手開。
「冷爺,真對不住呀,這——」老鴇正想一連串的賠不是,卻讓他一聲打斷。
「李大娘,出去門幫我帶上。」冷淡的語氣,渾然不把剛才發生的事看在眼里。
老鴇走了出去,關上門後,腳步聲漸漸遠離,終于平靜了。但棉被里的秦琯兒心里卻不怎麼平靜,一顆心還是怦怦跳,一時間倒也忘了該起來了。
「小表,你該不會睡著了吧?」低沉的嗓音夾帶一絲絲的嘲諷,他將棉被掀了開來。
秦琯兒趕緊起身坐正,睜大眼楮看著男子,剛剛老嬤嬤叫他什麼來著?
「喂,你不會讓個位啊!」她沒好氣的說著。
拜托,他橫在那兒,要她怎麼走下床?雖說世俗禮教對她全無約束能力,但是男女共在一床,總是不宜。剛才情急之下她才會爬過他躲進棉被,現在難不成還要她再爬一次?
「你剛剛都可以過來了,現在為什麼不能過去?還有,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我又沒要你救,我原本可以躲在更好的地方,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逃過。」秦琯兒不服氣的噘著嘴。
冷天鷹挑著眉,冷笑一聲︰「喔,是嗎?」
他起身走向大門,秦琯兒疑惑的跳下床走近他。
「你要干嘛?」
「沒什麼,房里躲著一個小表頭,想叫人把他揪出去。」他那滿不在乎的表情,讓秦琯兒看了氣惱的嘟著嘴。
「你……你……」太可惡了!她可不想再被追著滿街跑,只好擠出個「甜甜」的笑容,雙手作揖道︰「多謝恩公救命大恩,秦琯永生不忘,願結草餃環,來生作牛作馬報答恩公。」她不情願的念著,水瞳翻著白眼。反正她是秦琯兒,不叫秦琯,作牛作馬也輪不著她。
冷天鷹看著表情多變的他,不禁在心里失笑。瞧他說得誠心卑微,可那雙靈活大眼卻流露出氣惱與不服。
「好啦,現在恩也謝了,我可以走了吧?」
「還不行。」
還不行?秦琯兒一听蹙高娥眉,憤憤不平。
「為什麼還不行?」開玩笑,不走難不成真要留下來「報恩」?
冷天鷹走近窗子,示意她跟來,接著將窗子微開。
「那些人不會那麼快走,他們猜想你必然還躲在里頭,假裝離開,其實是躲在門外,等著你落網。」他將窗子再開大些,「你看!」
秦琯兒探頭一看,真的耶,那些人就躲在石柱後。好險!這下若是出去,肯定被逮個正著。
此時正是傍晚,黃昏柔和的光線穿透窗欞灑進屋內,秦琯兒一張俏臉正迎向陽光,細致的粉頰、水靈靈的翦瞳、挺俏的鼻子,再加上那因微慍而氣嘟的小嘴,令冷天鷹不禁微楞。
她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