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應付考試。」他說。
「錢夠用嗎?」我問他。
他點頭。
我在錢包掏出一千元給他︰「我這里還有。」
「不用了。」他說。
「你跟我不同,你是會計師,不能太寒傖呀,難道要帶飯盒回去吃飯?」
「我拿了薪水會還給你。」
「你還要跟我計較嗎?」
「你不要怪我姐姐,她--」
「我沒有。」我說。
好不容易才熬到發薪水這一天,除去要還給夢夢***、給爸爸的家用和付清信用卡數,所余無幾,幸好下午接到朱丹妮的電話,她是我的傳銷客戶,住在賊魚涌,經常介紹其他顧客給我。她這個人很麻煩,如果不是看錢份上,我真的不喜歡跟她打交道。譬如這一天,她下午才打電話來,晚上就要我送貨給她。
「如果你沒空,不用和我吃飯。」曉覺說。
「不,我八點半就可以走。」我說。
朱丹妮與三位太太在酒樓打麻將,我去到的時候,朱丹妮輸了很多錢。
「朱小姐,你的鑽石戒指好漂亮呀。」我看到她左手無名指換了一枚新的鑽石指環。
「今天剛買的,現在就輸錢。」她埋怨,「很想吃豬紅蘿卜啊,這里有沒有?」
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女人說︰「這種地方怎會有豬紅蘿卜啊!」
「附近好象有一檔,我去買。」我說。
「怎好意思呢?」朱丹妮說。
「不要緊,我自己也想吃。」我說。
我走到附近一個小食檔買了一大盒豬紅蘿卜,剛在這個時候踫見曉覺。
「你拿著什麼東西?」他問我。
「我很快就來。」我說。
我匆匆走上酒樓,不小心讓蘿卜汁濺在我的裙子上,真是倒霉。
「謝謝你。」朱丹妮說。
「這一鋪牌,怎麼樣?」我問朱丹妮。
「你一跑開我便贏。」她老實不客氣地說。
「都是我不好。」
「多少錢?」
「噢,小意思。」
「我是說那些護膚品。」
「噢,這是單據。」我把單據交給她。
「唉,好痛。」她用手揉兩邊的肩膊。
「是這里嗎?」我替她揉揉肩膊。
「對,很舒服。」
我本來只是想替她揉兩下,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停手。
「謝謝你。」朱丹妮給了我錢。
「那我先走啦。」我說。
從房間出來,曉覺正站在房間外。
「我們去哪里吃飯?」我問他。
「隨便你吧。」他說。
「再過兩年,我就不做傳銷商了。」我說。
我想,再過兩年,薪水好一點,曉覺也賺到錢,我才不要做這種奴婢。
「今天我發了薪水。」我告訴他。
「是嗎?」
他好象沒精打采。
他送我回家時,我問他︰「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沒有。」他說。
他現在好象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
接著的兩個多月,曉覺都說要加班,我們很少見面。
「今天晚上,我上你家吃飯好嗎?」那天,我在電話里問他。
「嗯。」他說。
我在他家里吃飯,他沒有回家吃飯。那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二點,他才回來。
「你還沒有走嗎?」他問我。
「很忙嗎?」我問他。
他點頭。
「那我回來了,你不用送我。」
「嗯。」他說。
沒想到他真的不準備送我。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問他。
「嗯。」他閉上眼楮說。
「那你要小心身體,不要捱壞。」
我為他蓋好被才離開。
罷離開曉覺的家,就接到夢夢的電話,反正我也很納悶,就約她在尖沙咀喝咖啡。
「我跟胡鐵漢做了那件事。」她說。
「做了什麼事?」我一頭霧水。
「就是那件事呀!」她向我擠眼。
「不是吧?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在你去了英國那一次,我很悶,找他出來,余得人又沒空,只有我們兩個,我們談了很多,原來我們雖然認識了很久,卻一直不太了解對方。」
「你們那天晚上,就上床?」
「不是。」
「一天,我去警署接他下班,他竟然抱著一大束的姜花出來給我。哪有人會送姜花給女孩子?他就是這種人。」
「不如說你早就暗戀他。」我說。
「我們就在姜花的香味中上床。」
她一副很回味的樣子。
「干嗎沒精打采的。」她問我。
「我覺得曉覺回來之後好象跟以前不同了。」
「他變心嗎?」
「他不會的。」
「我們都那麼年輕,怎能期望永遠不變。」
「你和鐵漢始終還是走在一起呀,青梅竹馬的感情是很牢固的。」我說。
「高海明還有找你嗎?」
「沒有了。」
「唏,男人為什麼那麼喜歡女人的?」夢夢突然問我,她根本沒听我說話,她一直還想著鐵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男人。」我笑說。
「會不會是因為他自己沒有?」
「也許是他們缺乏安全感吧。」
「女人也缺乏安全感呀!」
「女人的就是男人的肩膀。」我說。
「那種感覺好溫馨。」夢夢甜膩膩地說。
曉覺回來香港之後,我只跟他做過三次。
「別擔心,或許他長大了,每一個人都會長大,這是不能避免的。」夢夢說。
或許曉覺真的是長大了,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理解這種長大。
「這個周末鐵漢就從警校畢業了,我訂了台吃飯,你們一定要來呀。」夢夢說。
「一定。」我說。
「我們要買什麼禮物給鐵漢?」我在電話里問曉覺。
「你決定吧,我這幾天沒有空。」他說。
「曉覺,我們之間沒什麼事情發生吧?」我按捺不住問他。
「有什麼事情?」他反問我。
「或許是我多疑吧,周末見。」
下班後,我在附近商場一間賣軍用品的店買了一只軍表送給鐵漢。軍用店旁邊,有一間模型店,我在櫥窗里看到一架已砌好的野鼬鼠戰機,高海明是不是已經砌好了他那一架?
周末晚,夢夢、鐵漢、余得人、我和曉覺在酒店池畔吃飯。
「是我和曉覺選的,喜歡嗎?」我把軍表送給鐵漢。
「我喜歡。」夢夢從鐵漢手上搶過來,戴在手上,跟鐵漢說︰「我們每人輪流戴一天。」
「切蛋糕吧!」余得人說,「是慶祝鐵漢正式成為警察的。」
鐵漢切蛋糕,我把蛋糕傳給曉覺,夢夢的手肘剛好撞了我一下,我不小心把蛋糕倒在曉覺的褲子上。
「Shit!你真笨!」他一手撥開褲子上的蛋糕,狠狠地罵我。
他從來沒有試過這樣跟我說話,而且是在大庭廣眾,我尷尬得無地自容,為了面子,我強撐著跟他說︰「你干嗎發這麼大的脾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都是我不小心。」夢夢說。
他整晚不再說話。
那種氣氛,沉默得可怕,我們從來沒試過這樣。
「對不起。」回家的路上,我跟他說。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你供我讀書的。」
「我從沒想過拿這個來威脅你。」我解釋。
「也許我們分開得太久了,你不覺得大家都跟以前不同了嗎?」他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他。
「沒什麼。」他說。
「你是不是愛上了別人?」我問他。
「我象嗎?」他反問我。
「你變了。」我說。
「你也變了。」他說,「那天在酒樓見到你那樣侍候人,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低格嗎?」
我沒想到這句話會由他口中說出來,這一句話比起他剛才罵我笨更加難受。他是我的男朋友,怎可能這樣批評我?原來這件事情,他一直藏在心里,現在才說出來。
「我也是為了錢。」我說。
「你這三年來供我讀書的錢,我會還給你。」他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問他,「我說為了錢,不是要你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