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那架模型戰機的瑕疵,我找到了。」他神氣地說。
他有點愕然。
「就在左邊的引擎里。」我說。
斑海明微笑︰「你怎樣發現的?」
「我用放大鏡找的。」
「說謊。」他說,「那架戰機根本沒有瑕疵。」
我笑著說︰「對。那架戰機根本沒有瑕疵,我說找到瑕疵只是要你承認你說謊。」
「你很聰明--」高海明說。
「謝謝。」我得意洋洋地跟高海明說,「我和你不相伯仲罷了。」
「既然戰機沒有瑕疵,你怎會認得那架戰機是你砌的?這一次別再想騙我。」我警告他。
「感覺,就是憑感覺,當然,我看到你的雙眼在逃避,我更加肯定戰機是我砌的,還有,那天你在我辦公室看到我砌戰機,露出很得意神色,你平常是不會的。」
原來我露出了馬腳。
那一煲咸魚煲雞飯最後才上桌,侍應老遠從廚房捧出來時,已經香氣四溢。
「好香啊。」我說。
「味道更好呢。」
我吃了一口,我從來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咸魚煲雞飯。
我連續吃了三碗飯。
「你很能吃。」高海明嘆為觀止。
「謝謝你請我吃這麼美味的咸魚煲雞飯。」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時常請你來,我的朋友不多。」
「好呀,如果時常有好東西吃,我不介意做你的朋友。」
斑海明送我回家,目送他開車離去,我突然想做一件事--曉覺最喜歡吃咸魚,如果他能夠吃到這個咸魚煲雞飯就好了。為什麼不可以呢?我從家里拿了一個暖飯壺,坐計程車回到酒家,請他們替我再煲一煲咸魚煲雞飯。
「你不是剛剛吃了嗎?」侍應覺得奇怪。
二十五分鐘後,飯煲好了,香得不得了,我把飯倒在暖壺里,再坐計程車到士瓜灣的一間二十四小時速遞服務中心。
「我想速遞去英國布里斯托。」我跟那位左耳戴著耳環的男職員說。
「這是什麼?」他問我,他好象嗅到香味。
「吃的。」我說。
「小姐,吃的東西不能速遞。」他說,「況且你要速遞到布里斯托,那是兩個工作天之後的事,送到去已經不能吃了。」我竟然不知道吃的東西不能速遞。
「你們應該有這種服務。」我跟戴耳環的男人說。
「你是指速遞食物服務?」他問我。
「對,萬一有人吃到好東西,就可以立即速遞到另一個國家給他想念的人吃,這種服務不是很好嗎?」我抱著暖飯壺跟他說。
「我向公司反映一下。」戴耳環的男職員說。
聖誕節到了,我在百貨公司挑選聖誕禮物給曉覺。
離開百貨公司的時候,一輛簇新的淺藍色平治房車在百貨公司外面停下來,走下車的正是高海明,
他扶著一位女士下車,那位女士年約五十歲,身材瘦削,穿著整齊保守的套裝,臉上有一份很獨特的貴氣。
「邱小姐。是你?」高海明跟我打招呼。
「想不到會在這里踫到你。」我說。
「我陪我媽媽來買東西。」他說,「媽媽,我跟你介紹,這是邱小姐,是我們雇用的公關公司的職員,她非常能干。」「高伯母,你好。」我跟高海明的媽媽握手。她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她的手雪白而縴幼。
「你好。」她客氣地說。
「改天再見。」我跟她和高海明說。
斑海明小心翼翼扶著他媽媽進入百貨公司,看來他們母子的感情不錯。
下班的時候,我又看見那輛淺藍色的平治房車停在大廈門外,高海明從車上走下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我愕然。
「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你媽媽呢?」我問高海明。
「她回家了。」「我自己那部車子拿了去修理,抱歉要你坐這部車。」他說。
「一點也不抱歉呢。」我笑說。
斑海明的司機把車駛到灣仔那家意大利餐廳。
「我們在這里吃飯好嗎?」高海明問我。
他又叫了一客天使頭發,我上次吃過了,覺得味道很淡,今次叫了雲吞。
「你媽媽很年輕。」我說。
「她今年六十一歲了。」「是嗎?真的看不出來。」「她比我爸爸年輕三十年。」「那你爸爸豈不是九十一歲?他差不多六十歲才生你?」「是六十三歲,我今年二十八歲。」「那麼你的樣子比真實年齡老得多了。」我取笑他。
「我媽媽是我爸爸第三任太太。她二十八歲嫁給我爸爸。」「你爸爸是不是很有吸引力?」「他年輕時長得很帥,我見過他跟我媽媽結婚時的照片,他仍然很帥,風度翩翩。」「你媽媽是給你爸爸的風度吸引著的吧?」「她是為了錢才嫁給他。我媽媽是長女,家里有十個兄弟姐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是很痛苦的。」我說。
「不。我媽媽後來愛上了我爸爸。」「為什麼會這樣?」「我媽媽以為我爸爸當時都六十歲了,頂多只有七十多歲的壽命,他死後,她就可以拿到遺產,然後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誰知我爸爸一直活到八十五歲,健康還是很好,我媽媽自己都五十三歲了,不可能再那麼容易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但你剛才說你媽媽愛上你爸爸。」「就在我爸爸八十五歲那一年,有一天,他突然中風,在醫院昏迷了兩天。我媽媽本來是一直渴望他死的,在那一刻,她竟然不想他死,她祈求上天不要奪去他的性命,原來在二十五年朝夕相對的日子里,她已經愛上我爸爸。」「那你爸爸的病情怎樣?」「他後來好轉了。」「那不是很好嗎?」「去年開始,我爸爸的身體越來越差,我媽媽很後悔沒有早點愛我爸爸,現在她想他活下去,他卻隨時會死。我媽媽經常說,這個故事是教訓我們如果你一直不愛一個人,就不要突然愛上他,因為當你愛上他,你就會失去他,這是上天對人的懲罰。」晚飯後,高海明送我回家。
我突然想通了,叫住他。
「什麼事?」他回頭問我。
「我明白了。」「明白什麼?」他不明白。
「明白你為什麼愛替別人砌模型飛機。」「為什麼?」他自己倒是好象不明白。
「因為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是不愛你爸爸的,你不是父母的愛情結晶品,所以你替那些女孩子砌模型給她們的情人,霸佔別人的愛情,來填補自己的遺憾。」高海明只是一笑。
平安夜這一天早上,我們在公司里開聯歡派對。
斑海明打電話來。
「你好嗎?」他問我。
「不錯。」我說。
「只是想問候一下你。」他靦腆的說,「下次再談,再見。」「再見。」我覺得他的語氣好象怪怪的,欲言又止。
十五分鐘後,電話響起,又是高海明打來的。
「我忘了告訴你,我現在在日本。」他說。
「日本?」我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竟然打長途電話回來給我。
「是日本哪一個地方?」「富士山,我到東京公干,辦完後來了這兒。」「天氣好嗎?」我問他。
「天氣很冷,山頂積了很厚的雪,我現在就坐在酒店房間的窗前。」「真是令人羨慕。」我說。
「明天是聖誕節。」他說。
「是的。」我說。
「聖誕快樂。」他說。
「聖誕快樂。」他打電話回來就是要跟我說聖誕快樂嗎?「回來見。」他說。
除夕那一天,我接到高海明的電話。
「你回來啦?」我問他。
「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今天是除夕呀。」我說。
「你約了人嗎?」「沒有。」夢夢和鐵漢都沒有空。
「日本好玩嗎?」「不是去玩的,是去談一些產品的代理權。」「成功了沒有?」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