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
「這是我做給你的。」郭筍拿出一個精巧的小鐵罐給我。
「這是什麼東西?」
我打開蓋子,原來是曲奇餅,我吃了一塊。
「謝謝你,很好吃。」
「你男朋友很疼你啊,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才不嫁給他!」我故意裝出一副不恨嫁的樣子。
「你呢?你有好消息沒有?」我問郭筍。
「還沒有啊!我這個年紀,要交男朋友,當然比你們困難得多了。不過遲些日子我的朋友請我去一個舊生會舞會,也許有艷遇也說不定。」
「那祝你好運!」
「我也祝你今天晚上玩得開心。」
冰筍走了之後,森打電話來。
「蛋糕很漂亮啊!」我說,「是不是有了蛋糕就沒有花?」
「你想要花嗎?」
「我想你扮成一朵花來見我。」我說。
「哪有這麼大朵花?我頂多扮成一棵樹。」
這一夜,我等我的樹出現。
我換好衣服在家里等森,森說下班後會打電話給我,然後接我去吃飯。
八時十分,森的電話還沒有來,他要在我的生日做些什麼?
九時四十分,電話終于響起。
「喂——」我接電話,心里作了最壞打算,如果不是有什麼問題,他不可能現在才打電話給我。
「你在哪里?」我問他。
「在醫院里。」
「為什麼會在醫院里?」我吃了一驚。
「她爸爸進了醫院,是舊病按發。」
「哦——」我並不相信他。
「這麼巧?」我諷刺他。
我期望他會給我一個很完美的答案,但他沒有。
「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他說。
「不用了。」我擲下電話。
為什麼一切不能挪後一天?他總要在今天傷我?
我以為我會狠狠地哭一場,可是我不想哭,我很想報復,報復他這樣對我。不是有一個男人跟我同月同日生的嗎?而且他喜歡我呢!我找到陳定粱的傳呼機號碼,如果他正在跟別的朋友慶祝生日,我大可以跟他說聲生日快樂就掛線。不過,在晚上九時多從家里打出這個電話跟他說生日快樂,他一定會懷疑我。就由得他懷疑吧,我只想報復。
陳定粱沒有覆機,男人都是在女人需要他的時候失蹤的。
晚上十二時,電話響起,不知道是陳定粱還是森,森說過會晚一點再打電話給我的,我不想听到他的聲音,反正我的生日已經過了。我的三十歲生日就這樣度過。在這間森買的屋子里的我,不過是他的一只金絲雀,而我自己竟然一直沒有醒覺。
電話又再響起,我站在窗前,街上並沒有我期待的男人出現。
電話的鈴聲終于停下來,那最後的一下響聲,竟有些淒然而止的味道,那不會是陳定粱打來的,一定是森。如果他天亮之前趕來見我,我還會開門讓他進來,這是我的底線了。可是,天亮了,他沒有來。他不來,我們就不再有明天。
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出奇地冷靜,我不要再為這個男人流下一滴眼淚。我說過三十歲離開他,現在真的變成事實。
我換好衣服上班去。
「昨天晚上去哪里玩?」珍妮問我。
「去吃燭光晚餐啊!」我笑著說。
下班後,我經過一間地產公司,走進去問問我住的那間屋現在可以賣多少錢,想不到樓價比我買的時候漲了二十萬。他們問我是不是想賣樓,那個女經紀把名片給我。
回到家里,我突然很舍不得我的屋子,這個地方,曾經有許多歡愉,可是,我就要把下半生的幸福埋在這里嗎?不。
我在浴白里泡了一個熱水浴,三十歲的我,竟然一事無成,不過是一個賣胸圍內褲褻衣的女人,真是失敗!
有人開門進來,我穿好浴袍出去,是森回來,他抱著我,吻我的脖子。
「你的岳丈呢?你不用去醫院嗎?」我冷冷地問他。
「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他問我。
「我們分手吧!」我說。
「昨天晚上我真的在醫院里,你不相信,我也無話可說。」森沮喪的說。
「我相信你昨天晚上在醫院里。」我跟森說,「我知道你不會編一個故事騙我,你不是那種男人,如果你還編故事騙我,我會鄙視你。」
森緊緊地抱著我,松開我身上那件浴袍的帶子。
「不要。」我捉著他的手,「我昨天晚上終于清醒了,問題不在于你陪不陪我過生日,而是你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女婿,這是事實,永遠不會改變,我們相識得太遲了。」
森放開雙手沒有說話,他又能說什麼呢?我和他都知道有些事實是不能改變的。
「等你離婚後,你再找我吧。」我說。
「你別這樣——」森拉著我。
「我只能夠做到這樣,你是別人的女婿,這個身分我實在沒有辦法忘記。在那一邊,在所有家庭聚會中,你正在扮演另一個角色,那是我看不見的,但我只要想象一下,便覺得很難受,這種心情,你也許不會明白。」
「你以為我很快樂嗎?」他問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快樂是用痛苦換回來的,我這五年的快樂,就是用痛苦換回來的。愛情有時候也是一種折磨,我們分手吧。」
森凝望著我,不發一言,他大概知道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這層樓我會拿去放盤,賣出之後,我會把錢還給你。」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他有點激動。
「我沒理由離開你還要你的錢。」
「我給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你買這層樓給我的時候,是想著和我廝守終生的,既然我辦不到,我便要還給你,如果你不想賣,我會搬走。」
森用力抱住我說︰「不要走!」
我抱著森,我比他更心痛,他是我最心愛的人。
「你還沒有跟我說生日快樂。」我跟他說。
森望著我,抵著嘴巴,說不出口。
「你欠我一句生日快樂。」我堅持。
「你不要走。」他說。
「生日快樂。」我逼著他說。
「生日快樂——」森終于無奈地吐出這四個字。
「謝謝。」我笑著說,「我就是想听這一句話。」
「我買了一份生日禮物給你。」他說。
「不必了,我不想再要你的禮物。」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東西嗎?」
我搖頭︰「我不想它變成我們分手的紀念品。你已送了我一份很好的禮物,就是讓我在三十歲這一天清醒過來。至于生日禮物,不要讓我知道是什麼東西,不知道的話,我會每天想一下,想一下那是什麼東西,直到我老了,我仍然會在想,在我三十歲那一年,你買了什麼給我。這樣的話,我會永遠記住你。」
森苦笑︰「你真的會每天想一下嗎?」
我點頭。
「你不會想到的。」
「那就好。」我說。
森抱著我,我感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你在哭嗎?」我撫模他的臉。
森沒有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哭,他不是會哭的男人,我太高估自己了。
「你不會為我哭的,你很快就會復原。」
「不要賣掉這層樓,是你的。」他說。
「對不起,我不能不把它賣掉。我不能再住在這里。」
「你要去哪里?」
「搬回家里住或者另外租一個地方吧。」
「我再求你一次,你不要走。」森站在我跟前,鄭重地放下男人的自尊懇求我。我沒有見過我的男人如此卑微地站在我面前,我一直是他的小女孩,小搬羊,如今他竟象一個小孩子那樣懇求我留下來。我的心很痛,如果你深深愛著一個男人,你不會希望他變得那麼卑微與無助。
「不——可——以。」我狠心地回答他。我認為我的確已經選擇了在最好的時間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