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躺在偌大的病床上,她原本粉女敕的小臉也因為發燒而顯得更加紅潤,微微張著的小嘴,使得每一次的呼吸看起來都是那麼吃力。
皓皓心疼的趴在她身邊,不斷的撫模著她的額頭和發際之間,她輕聲的在她耳邊說著溫柔的話,沒有多久自己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阿哲並沒有阻止她,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青雨的未來,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站在某個立場上,他多少也是要負一些責任的。
他在八點一過又撥了電話找亞勛,仍舊沒有他的消息,為了懲罰他的不負責任,阿哲留了一句讓人驚心動魄的留言︰「青雨在醫院,情況危急,請速來台大醫院!」
這招果真奏效,亞勛原本是想打電話到公司請假,听到這段留言,他不顧一切的火速趕到醫院。
他氣喘如牛的飛奔到病房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皓皓看到他,把所有的怨氣都集中在手掌上,狠狠的朝他打了一巴掌。
「你……昨天到底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急,萬一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我要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皓皓的語氣是反常的溫柔,她像是在耐心的說著道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一句重話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亞勛說話的當兒仍止不出的喘著氣。「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自己去當面跟她說對不起!你拿了她的未來當賭注請求她原諒你,你自己……」皓皓再也說不下去。
「大家都累了,心情也都不好,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吧!」阿哲示意要送皓皓回家,他和皓皓走出病房,自己又走回來。
「她到底怎麼了?」亞勛坐在床邊,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就是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青雨,她那皺著眉的小臉蛋沒有一點光彩,讓他心疼萬分。
「醫生說還好送來得早,雖然燒了整整一天一夜,大致上病情是控制住了。」
「什麼病?日本腦炎?還是感冒引起的肺炎?」
「都不是!醫生說是輕微的小兒麻痹……」
阿哲話還沒說完,亞勛馬上掀開被子看她的腿。淚水隨即流過臉頰,他閉上眼楮仰著頭,像是在向上帝做無聲的抗議。
「那她以後走路……」
「到目前為止還好,不用支架或拐杖都沒問題,這一點你倒是可以安心,雖然將來免不了有一點跛,但這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我都知道了,謝謝你!」亞勛起身像是要送客一樣,「先回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她,再也不會離開她的。」
「別想太多,我先送皓皓回去,下午再過來看她。」
亞勛感激的點點頭。「代我謝謝她,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原諒的錯,她那一巳掌並沒有打錯,我是該揍!」
「愛之深、責之切,她實際上非常自責,總覺得自己沒有把青雨照顧好,你要體諒她。」
「我怎麼會去責備她呢?這全是我的錯啊!」亞勛在阿哲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傷,他甚至不顧一切的哭了,完全把自己的無助向他坦誠。
「想想未來吧!懊怎麼陪她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亞勛了解的點點頭。
坐在青雨床邊,他突然感覺到未來是那麼無法確定,他甚至覺得日子已經走到盡頭,沒有通到明天的路可走了。
後來他想,如果日子真的就此停止,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到現在為止他不過活了三十個年頭,有個不算事業的工作,薪水勉強過得去,長相不差,也談過幾次戀愛,總括一切,他其實是個一事無成、兩袖清風的人,唯一的成就可能就是眼前這個來自「天堂」的孩子了。
他坐在床邊,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他強迫自己不眨眼楮的一直看著她,直到淚水再度滑下臉龐。模著她柔女敕的小臉,他告訴自己必須帶著她好好的走下去,他第一次真真確確的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在青雨身上,他看見自己的生命正在延續,盡避那過程是如此簡單,甚至漫不經心,但青雨確是真實的存在,而且認真的活著。
不知何時,他竟趴在她的身邊睡著了。
等到他再有意識,是感覺到有人在他的臉上輕輕的撫模著,那感覺讓他好依戀,他繼續沉醉其中,直到那只小手開始用拍打的,他終于被迫睜開眼楮。
「你醒啦?哪里不舒服嗎?我看看……」
亞勛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來來回回撫模著她,這焦急的舉動反而惹得她開始笑了。
「原來你是騙我的,小壞蛋!」亞勛才做出搔癢的動作,就已經逗得她笑不可遏,看來她恢復的情況比想像中要好得多。
下午皓皓又來了,她是跟著醫生一起出現的。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可是真正辛苦的工作現在才要開始,她必須接受一段時間的復健,小孩子的耐性對大人而言才是一項最大的考驗。」家 細心的交代著每一件該注意的事。「皓皓跟我提過她不開口說話的情形,這兩天我會請兒童心理醫生過來看看她。」
「你們認識嗎?」
「他是我堂哥。」皓皓簡單的答了一句。
「她雖然精神不錯,但是還是需要多休息,我會再過來看她的。」湯家 離開,順勢示意皓皓和他一起出去。
「怎麼啦?」皓皓問。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你跟他……」
「我跟他什麼也沒有,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關于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話雖如此,可是事實是勝于雄辯的,我有眼楮會看,會感覺,你最近有些不同,原來你的改變是來自于……」
他的話就此打住,皓皓也一反常態的沒有辯白,對于這一對父女在她心里的地位,她終于默認了。
「好了,打起精神振作起來吧!如果目標認定了,就加把勁努力吧!往後還有你忙的呢!」湯家 露出笑容,真切的對她說出心里的話。「別氣餒,有什麼問題就找我,我隨時都準備好做你的說客。先走了,拜!」
湯家 雙手插在白袍里向她揮手。
他的話反覆在皓皓心里回蕩,對于她和亞勛的未來,她可一點都樂觀不起來。
再走進病房,亞勛像是準備好在等待她的到來。
「我要謝謝你,謝謝你從開始到現在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除了謝謝,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對你說什麼。」
「我並不奢望你這麼做。」
「我知道,但是……我總是該說些什麼吧,在你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之後。其實,我很怕再說錯什麼話,怕又惹得你生氣,雖然我總是弄巧成拙……而你也早就習慣了。」亞勛戰戰兢兢的說,他臉上一直保持著不很自然的微笑,看在皓皓心里更是難過。
「其實,你不用太自責,阿哲已經跟我說過了……」他繼續說︰「就一個朋友而言,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怎麼還會這麼不知足的去責備你呢?我連感激阿哲都來不及了。」
「原來……你一直認為我是因為阿哲和姿伶的關系才這麼做,原來你一直是這麼想的?」皓皓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質問他。
亞勛認真的點點頭。
「在你心里我也不過是他們的朋友而已,長久以來我的出現,對你而言意義只有如此?!??」
「我很佩服你為了阿哲肯這樣照顧我和青雨……」
「我不是為了他,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系?從頭到尾,我做了什麼事是因為他?」她馬上打斷亞勛的話,為自己做最後的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