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次出游較平常回來晚了些,因為一匹安帕路斯牝馬的馬蹄鐵松月兌了。她會由樹後眺望,可是即使這山頂上仍然無法看到那條跑道。湯妮只有希望那位不速之客已經離開了,與那家伙有過一次照面經驗已經夠了,她可不願意再踫上一次。
但是她的希望很快就幻滅了。當湯妮帶隊安地的通過在草地後端的大門時,那對兄弟正漫步向柵欄走來,較高的那位向前跨出兩步檢視仍栓在那兒的灰色駿馬和栗鬃馬。湯妮由他抬頭看到她時的驚訝表情,知道史恩並沒有告訴他,那位新來的馬術指導員就是前兩個星期他所遇見的那位粗心大意的女駕駛。她強自鎮靜下來,吸了一口氣,表現出一副早已忘記那次意外事件的樣子。
「午安,史都華先生,」她彬彬有禮地說︰「我希望我們沒有使你等太久。邦妮的一雙馬蹄鐵松月兌了。」
他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等到游客都解散了,馬匹也都栓好後,他才開口說話,那冷酷無情的聲音使得她感覺到好似空氣都在震蕩。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他開門見山的說。「不過我去查清楚的。世界如此之大,你為什麼一定要選這兒呢?」
「為什麼不是這兒?」她忍住滿腔怒火反問道︰「我精疲力竭,膽子又快嚇破了,而這地方正好就在眼前。」
「那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了。」
「你一定很生氣我為什麼還賴在這兒不走吧?」她靠著柵欄,一手放在公爵柔軟的鼻子上,幾乎是毫無意識的輕撫著。「我認為這理由很明顯。史恩需要一個臨時的向導,而我在這一兩個星期又沒什麼事情做,所以……我在這兒啦!」
「我了解了。」他仍然沒有放松。「但是,你有什麼資格?」
「我並沒有合格證書。」她承認。「我不知道擔任這工作還需要這些文件。」
「你的意思是說,任何人都可以帶著一隊對馬術一竅不通的游客騎馬出游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已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士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明文件。我的前任雇主就很信任我,將他的三個小孩完全托給我照顧。」
「在馬背上也是一樣信任你嗎?」
「是的,在馬背上也是一樣。」湯妮又補充道︰「那個家庭擁有一個小型的馬廄。」
「那麼,你為什麼要離開呢?」這一次他的口氣變軟了。
湯妮的雙眼好像突然獲上一層薄霧,這一問題觸痛了她的傷口。「私人原因。」她簡短的答道。
史恩適時的插嘴,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狀態,他臉色鐵青地說︰「問得還不夠嗎?瑞福!」他說︰「湯妮是幫助我解決這兒的困境,而且她像是天生就會駕馭馬匹。」
瑞福灰色而深沉的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那對綠色的眸子。「好吧!」他說︰「那麼你示範一次給我瞧瞧。我們現在就出去,就我們兩個,用這兩匹馬好了」他指著灰色駿馬粟色馬。「你可以先替其他的馬匹卸下馬鞍,然後放它們到草地上去。」他頓了一下。「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用這兩匹馬呢?」
「因為白銀較難駕馭,」湯妮冷冷的答道︰「而凱斯帕則會跟著它行動。我想沒有人騎的馬匹對我們是沒有什麼用的。」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解釋。「它是比爾的座騎,以前每一次出游都是由它帶隊,你為什麼不騎它呢?」
湯妮本可以很輕易的說出理由和真相,但是對其他人可以,對這個人則不同了。她的解釋也許會被誤認為是籍口和推辭,她聳聳肩。
「我寧願改變一下風格。」
「我相信你是的。」他平滑的說道─一甚至顯得太平滑了些。「好,等為其他的馬匹卸下馬鞍後,我們就走。」
當瑞福轉身時,湯妮看到史恩正注視著她,眼神中包含了無限柔情與關懷。湯妮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地不要插手再管這件事情,她自己應付得了。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絕對不許允瑞福•史都華再傷害她的自信與自尊。
瑞福今天穿了一條合身的牛仔褲和一件藍色棉質襯衫,與她在一個星期前所遇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但這也還是指外表而言。難道這人從來沒有出自真誠地輕松和歡笑過的嗎?難道這人一直都是刻薄毖恩,死板著臉嗎?也許他只是不喜歡異性罷了!湯妮卸下公爵的馬鞍,將它掛在柵欄上,心中則胡亂猜測著︰也許他以前吃過女孩子的虧,在他的心中刻下不可磨滅的傷痕;也許他在某方面還是有弱點的。但是她卻無法想像他的弱點到底在何處,因為他一再地表現出男性陽鋼的一面。
其他的馬匹都四散俯首啃嚼著青草,湯妮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為那兩匹剩下的駿馬置上馬鞍,瑞福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點兒都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不行」,當她準備騎上那匹粟色馬時,瑞福說道︰「你騎白銀」。
湯妮一言不發地順從了他的命令,在那兩位男士還沒有來得及扶她上馬以前,就輕盈的跨上馬背。當瑞福翻身上馬時,湯妮俏皮的對史恩眨眼楮,好像在說︰別擔心!我根本不在乎他。
「我們大概在半個小時後就會回來,」騎在馬上的瑞福說道︰「應該不會太久的。」
在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中,似乎另有含意,但是湯妮又無法肯定。她只是突然感覺到這次出游可能並不是如她想像中的那麼單純。
她一馬當先,沿著湖畔出了大門,然後在瑞福的注視下,毫無困難的掉轉馬頭,向山徑馳去。
在前半哩的行程中,瑞福一言不發,兩人總算是相安無事。一直在他們進入山頂的林間小徑時,他才冷言冷語地建議她不要騎得太快,免得踫上參差不齊的樹枝,使得它向後彈開,誤傷到別人。
這純碎是個假設而已,根本沒有爭辯的必要。湯妮按捺住滿腔怒火,咬緊牙關。無視身後那高而瘦削的身影的存在,繼續前行。至少到現在為止,白銀的表現很好,完全依照她的指示前行,也許她是應該在當初帶隊出游時,就以它為座騎。它們所需要的只是一些友善和諧的表示而已。
當然,駕馭一匹以前從未接觸過的馬匹,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但是,對一個自信心甚強的人來說,卻是不足為奇。白銀意識到控制它行動的僵繩略微松懈了些,立刻頑性大發,四蹄翻飛地奔騰起來,並毫無驚兆地跳過橫亙在小徑間的樹干,使得在馬背上的湯妮差點摔了下來。她費了不少時間,才使得它的腳步放慢下來,因為她依大西部的馭馬方式─一以一手操縱僵繩─一無法有效的制服白銀,最後,她只好依英國的習慣,以兩手都握僵繩,用力而穩定的問後拉扯,直至馬頭抬起,才算松了口氣。
「你這呆子!」她勒住馬匹,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可真會挑時間耍脾氣啊!你跟他一定是一伙的,都想看我摔個狗吃屎,對不對?」
白銀直起耳朵,安靜的站在那兒,當它轉頭以那雙灰蒙蒙的大眼楮望著她時,那副無辜的樣子令湯妮的心軟了下來。「死鬼!」她說,身子往前傾撫模著那光滑的頸子。「我會制服你的。」
「我懷疑這一點,」瑞福說道,他正巧及時趕上,听到湯妮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它剛才已證明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