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她這輩子最想避開的就是他對她投射出的關愛眼神!怒氣沖天的尹梵心緊抿著紅潤的唇瓣,瞇著眼楮狠瞪他。好不容易甩掉「過敏癥」的威脅,她得好好把握機會跟他畫清界線,免得日後吃虧倒大楣。
「你可以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是嗎?」她勉強維持音量的平穩鎮定。「尤其那匹馬又不是你的。」
「我對牠有責任與義務。」他以食指托起她的下顎,神情驟變,在一瞬間由陰郁轉為曖昧。「對妳也一樣。」
哇咧一視同仁、天下為公!他竟然拿她與一匹馬相比!不是她以歧視眼光對待不同種類的生命,可是──馬是畜生耶!
「不勞你費心!」尹梵心又惱又氣,恨不得一掌劈昏他。
「可惜本人心意已決,恕難更改。」應御風微微一笑,神態依然閑適而自得。
「雞婆。」她狠戳他的胸口,一臉煞氣。「有時間管陌生人的閑事,不如多多鑽研舞蹈精髓!無聊!」
「是嗎?我倒覺得愈來愈有聊。」這幾年來老頭派出的大批說客當中,就數她最順眼,值得細細品味,更值得他「犧牲」自己,利用她反將老頭一軍。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真的火了,除了齊碩文之外,還真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厚顏無恥的男人。「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必處處與我為難?」
「很簡單,我希望妳搬入『迎耀』。」他捏著她小巧的下巴,淺蹙眉頭。
他一點都不喜歡她回避退縮的模樣,好像他是洪水惡獸似的。
「抱歉,關于這一點,恕難從命。」尹梵心不悅地揮開他的箝制,青著臉迭步後退。
「在正式彩排之前,我不希望妳錯過任何一場排演。」應御風將臉色鐵青的佳人鎖進雙臂,在疏離公事化的口吻之中,不慎泄漏了幾分超乎常態的在乎。
他有毛病哪!就算她是正式團員,就算她身為女主角,必須為這出舞劇盡心盡力──她的戲分前後加起來只有四場,僅僅十七分又二十三秒,佔全劇五分之一的時間都不到,有必要場場報到嗎?
「我說過,沒、必、要!」相對于他的親昵,尹梵心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冷淡。
「不必急著回答。」他冷然地挺直身子,松開擁著她的雙手。「妳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慢慢來,不急。」
「大不了我再買一匹同樣血統、毛色的白馬還給時傲就是了,這筆爛帳總該可以了結了吧?」尹梵心惱怒地跺腳,根本不願掩飾她的極端不悅。
「事情沒這麼簡單。」現在才想抽身,太晚了。
「你要把我逼死才滿意是不是?」她微瞇星眸,冷眼斜睇他。
「言重了。我倒覺得妳先前挺自得其樂,不是嗎?」應御風收回仰望湛藍晴空的視線,懶洋洋地投向她。「不再想挽我的手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尹梵心悻悻地瞪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別把兩件事混為一談。」真歹毒,竟然拿她「發病」時的花痴行為恥笑她!
「妳究竟在怕什麼?」他以炯亮細膩的眼光審視她。「所有的舞蹈動作妳都記得十分清楚,即使有些微瑕疵,也不足掛心。難道『迎耀』里有毒蛇猛獸令妳望之怯步,遲遲不敢踏入?」
就是你!尹梵心在心里尖叫。天底下就是有這些不照鏡子的人類!難怪馬兒從不知臉長,猴子不知紅!況且她在齊家吃得好睡得好,沒事還可以把齊碩文抓來毆打泄憤,順道斗斗嘴皮、打打小賭,她干嘛要舍天堂而就地獄?又不是沒腦子的蠢蛋。
「我不會搬的。」她鼓起腮幫子瞪他。「絕對不搬。」
「那好,我每天上齊家接妳。」他隨隨便便地攬著她,彷佛一切皆屬不經意。但充滿了不快的口氣,卻明白地流露出他未說出口的在意。
听聞此語,尹梵心被嚇得差點連頭發都豎了起來。
「別……別鬧了,才這麼一點路程,我可以搭齊碩文的順風車,不勞大駕。」她擠出幾聲措手不及的尷尬干笑,防備地瞪視他。
「與其讓妳坐他的順風車,我倒寧願辛苦一點。」他冷哼著,順道挑起她手里的晶煉,替她戴上。「再敢拿下來試試看!」
「你什麼時候開始插手管制團員的交通工具了?」怪人哪!她瞪著頸間爍亮的水晶,渾身不自在,彷佛那枚沁涼的煉飾會灼傷體膚似的。
「妳不是團員。」應御風淡淡地說,既不輕蔑也不傲慢,只是陳述一項事實。
「謝皇上恩典!」老天有眼,萬歲萬歲!
「別高興得太早,這句話並不代表我已有放妳走的意願。」他僵著臉,一點也不喜歡她慶幸得償宿願的欣喜神情。
「你留著我想做什麼?」她倏地沉下臉,相當光火。「難不成想獵下我美麗的項上人頭當標本,掛在書房展示?」
哼!若真要走,誰能留得住她?連爹娘使出強制封鎖經濟的手段都沒能辦到,憑他一介「香蕉」,能有什麼天大本事?
「妳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吵?」應御風眸子忽然黯淡了些,顯得有些落寞。說真的,每回見她與齊碩文打鬧,他就有說不出的欣羨。
「惡人先告狀!」她哇啦哇啦地怪叫起來,為自己抱屈。「明明是你先拿我當惡賊盜匪看待,還敢說我!」
「好,既然是我起的頭,就由我畫下句點,妳不反對吧?」他也不動氣,就著她的話接下去。「盜馬事件到此為止,既往不咎。」
「君子一言既出──」尹梵心高舉右手,等待他與之相擊。
「駟馬難追。」他沒讓她失望。
第五章
在搬進「迎耀」五天之後,尹梵心只有一個感覺──生不如死。
好餓,肚子真的好餓,餓得肚皮都要貼上後背了!再這麼熬下去,她恐怕將為富裕豐足的美利堅聖地創下第一個因被迫節食而亡故的奇例。
除了身體受到前所未有的饑餓考驗之外,在精神上也受到極悲慘的荼毒──原來她的「過敏癥」並沒有完全痊愈,而是時好時壞,且伴隨著無名心絞痛不時騷擾、凌虐她。
懊死的他!願上天立刻劈下一記驚天地泣鬼神的霹靂響雷,活活劈死應御風,那個無端帶菌的該死過敏源!尹梵心一面抱著餓得發疼的肚子,一面狠聲詛咒。
除開該死的應御風,另一名遭受詛咒惡運的苦主正是齊碩文──罪名是不顧多年友誼、听信佞言,並將她驅逐出境,流放至「迎耀」這塊駭魂驚魄之地。
嫌她肥!應御風居然有臉嫌她肥!試問一百七十三公分高的人類,體重四十九公斤會太重嗎?拜托!一雙鳥仔腳在舞台上跳動有個屁美感哪!
包可惡的是早餐竟然只配給一個隻果與一杯牛女乃,沒多的。中餐更慘,只有一根香蕉!天哪!這是在喂鳥嗎?還是他老兄快破產,沒錢購買食物?尹梵心癱倒在牆角下,撫著凹扁的肚皮悲嘆。她簡直不敢想象晚餐會是什麼,一杯清水?
別怨天尤人了,她勉勵自己打起精神。癱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只會加速成為一具無名尸,淪為可悲可嘆的孤魂野鬼,還是先爬到廚房比較重要。
「小泵娘,妳怎麼了?」一張慈祥和藹可比菩薩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老婆婆以憐憫的神情看著她,關心地詢問道︰「不舒服嗎?」
「豈止是不舒服,我根本是快餓掛了……啊──」尹梵心的鼻子抽了抽,聞到一股美味的食物香氣,一雙原本呆滯無神的眸子驀然散發著光華。「波士頓派和泡芙,可不可以都給我吃?」人在極端虛軟饑餓時,鼻子果然會變得特別靈敏,連藏在一層層包裝下的食物都嗅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