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打斷了史觀星的自言自語。
「姊,你……是不是傷…傷得很重?」史望月吸吸鼻子,鼻音濃濃地說,「你不要像在交代後事一樣嘛,到底發生什麼事?」
什麼交代後事?連想自殺都有人替她擋子彈,教她不想活也難!想要她魂歸西天,可能要等到花兒都謝了!「跟你說過沒事嘛。我一年不知要被綁架幾次,沒那麼容易死的!」史觀星音調放軟,好聲安慰道。
「那——那你在醫院做什麼?」史望月止住啜泣,狐疑地發問,「好端端地怎麼會半夜上醫院?阿樺說你今天下午就沒門診了,你不應該出現在醫院。」
「一言難盡。」史觀星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總之我今晚不回家,家里你顧好。尤其不許那兩個難纏鬼做亂,听見沒有?」她再三交代。
「好啦。」史望月終于放下懸在心上的大石,有了整人的好心情,「她們再怎麼難纏世不會有我難纏,你放心。」她要把今天受的烏氣全部發泄出來。
「自己當心點,別偷雞不著蝕把米,湃。」史觀星掛上電話,回到手術室門前,再度听見倪雪與關世珩令人耳痛又爭斗不休的吵架聲。
「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
「你怎麼樣?想殺我?來呀來呀!誰怕誰!」倪雪盡其挑攪之態寥,就怕沒架可吵。
「你這個瘋婆子!」關世珩咬牙切齒地死瞪著她。
「你才是沒種男!」倪雪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史觀星插入他們兩人的中間,暫時阻止了箭拔弩張的情勢。
「先生小姐,請你們搞清楚,這是醫院耶,叫什麼叫?」她先轉向倪雪,「你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家里’沒事嗎?」
「沒有人在呀,回去干麼?她們都出去辦事了!」留在這里有人可以跟她吵架斗嘴,多有趣呀!「你別想打我的小報告。」
「我哪敢?本人膽子只有一個,禁不起你的殘暴攻擊的。不過,你倒是應該回去好好看家。」史觀星點出倪雪的任務,「要是又有人被綁架了,你可以及時伸出援手。」家業龐大就這點不好,性命安危時常遭受威脅。
「哈!援手?」關世珩嗤之以鼻,非常不以為然,「叫她去救人?不如叫那人先切月復自殺好了,免得被救出來比死還難看!」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倪雪心頭怒火冉冉再升,「現在躺在手術室里的人可不是我家的星姊姊,是誰辦事不力,自己心里有數!」
必世珩發出死光射線,恨恨地瞪向倪雪,「哼!要不是老易見義勇為,倒下來的人一定是她!」他就不信憑她那副柔弱的模樣能獨自逃出虎口。
「那可不一定——星姊姊可是柔道國手,還是劍道教練;台拳道黑帶……保護自己綽綽有余!」倪雪得意洋洋地為史觀星做宣傳。必世珩顯然沒料到史觀星這樣看來弱不禁風的縴細女子竟有如此高超武藝,有些訝異、呆怔,他吶吶地問道;「她要真有那麼厲害,何必勞動你去救她?」
「你白痴呀?義和團八成是你的老祖宗!」倪雪很不耐煩,一腳踹過去,正中他的小腿脛骨,「拳腳能敵過子彈嗎?我說過她會乾坤大挪移嗎?再厲害的人也無法單憑己力爬出那個鬼地窖!用點腦子行不行!哎呀,你說不定沒腦呢!!」哈哈笑過兩聲,倪雪捧著扁扁的肚皮嚷著;「啊!跟白痴說話好傷身哦,我要去吃飯補充體力了。」
「喂,你這個死不要臉的臭女人,等我!」關世珩氣急敗壞地揉著受傷處,一蹦一跳地跟在倪雪身後,邊走邊罵,「你竟敢罵我白痴?」
「罵你白痴又怎樣?白痴白痴白痴白痴……」倪雪更是一迭聲不斷地罵著。
史觀星盯著他們消失在電梯前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這兩人簡直是天生一對,寶到極點!
此時,手術室韻燈滅了。護士們將推車緩緩推出,對史觀星微笑,「史醫生,他沒事了,放心吧。」
史觀星亦對護們回以微笑,「你們辛苦了,謝謝!」
但躺在慘白床單上的易天韶看來面無血色,十分虛弱。她說什麼都放不下心。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史觀星轉頭,原來是倪冰,她好驚訝,「倪雪不是去救你了嗎?怎麼不見她人,反而是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兒?」
「倪冰,你不是在非洲義診?什麼時候回台灣的?」她比倪冰更訝異。
「上星期。我怎麼會來台灣不是重點——」倪冰一眼便看出史觀星哭過,紅紅的眼圈騙不了人的,「他是誰?值得你為他掉淚?」
「一個笨蛋。」史觀星沒好氣地回答,「身手爛得要命卻不知死活……」
「怎麼樣?」倪冰耐心地等待下文。
「好啦!招就招嘛!」史觀星又掉了一滴淚珠,「那個呆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行了吧?要笑就笑,我不會出手打人。」
若不是史觀星一臉苦苦的,再看到她當場落淚,倪冰絕對會笑出來,表姊妹之中身手最好的就是她了,竟然有人舍身救她……太矛盾了!而且矛盾得可笑!倪冰搖頭,拍了拍史觀星的肩。
「到病房去等著,他真的沒事。休養個把個月之後,保證他又能生龍活虎地到處跑。」倪冰信心十足地對表妹提出保證,「不信我的話也該信任醫術吧?」
「謝謝。」史觀星羞赧的微微一笑,恥笑自己的猜疑心。
「說什麼謝,姊妹一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放心,這次的事我不會記在人情債榜上的。」頓了頓,倪冰臉上掠過一絲猶豫,「只是……我從沒見過你對任何人有過這麼強烈的情緒,很驚訝。」
是呀?史觀星怔了怔,難道他對她的影響力有這麼強?才認識一天……
「你自己好自為之,應該用不著我多提醒,對吧?」倪冰拍拍她的肩,粲然一笑,「哎,談場戀愛也好,免得我爸媽把你掛在心上,一天到晚在我們面前叨念,听得煩死了!」
「拜托,你已經很幸福了,哪像我,想听都還沒得听!」史觀星的臉色驀然沉下,憂戚滿面,「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很痛苦的,小姐,你該知足了。」
「嫉妒啦?」倪冰夸張地笑道,「叫你常到家里坐坐就不肯,讓我媽跟你嘮叨幾句,你就能享受到親情的溫暖了!」
「少來,你只是想借我避開阿姨的說教,才不是好心!」史觀星瞪回去。
「隨你怎麼說。」倪冰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那家伙沒事了…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可是盛名鼎鼎的外科醫師,少拿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
此時廣播聲響起,正召喚著倪冰奔向下一個病患。
「去吧,別為了跟我羅唆廢話而誤子正事。」史觀星對她揮揮手,「記得告訴阿姨;我過幾天我會去看她。」
第六章
「史觀星在醫院做什麼?」當史望月上電話,紅娃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沒說。」史望月抓起桌上的萍果。大口咬下。青色的萍果,在甜中帶子點澀味,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她晚上不回來。」
「你啞吧啊?不會問哪!在醫院又不是別的地方,說不定受傷了!」韋薇一臉鄙夷,仿佛見到本世紀最大的蠢蛋,「小春麗,教訓她!」
「你不會自己上?她很危險的耶,我還想見到月老爺爺,小命要顧想。」虹娃縮在牆角里,動也不「有本事自己搞定。」
雖然史觀星也是功夫高手,但她心地仁慈得太多,除了嘴巴罵罵幾句,從來沒動過手,而這個妹妹卻完全相反,她從來不曾回罵什麼的,只動手摔人。看來這對、姊姊除了面孔長得相像之外,幾乎沒什麼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