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病患請和顏悅色,不然傷勢會加重的。」看著怒容滿面、渾身煩郁的她,莫以烈就是忍不住要出聲調侃她。
「你痛死最好,一了百了。」尹梵水惡毒地回話,企圖氣死他,但手里仍忙著為他消毒,沒片刻停緩,雙氧水也用掉了大半瓶。
其實就像他說的,她是在氣她自己,氣自己愈來愈墮落,竟然會因為他不經意的眼神而臉紅,還常常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簡直……唉,沒臉見八風成員了,她已經被腐化成半個花痴,再世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不,如此就犧牲親愛娘子的後半生幸福?不,萬萬不可。」莫以烈再次蕭正神色,「況且世道炎涼,不知有多少惡徒暗中覬覦娘子的美色與財富,為夫的不可一日不伴身側,以免歹人伺機而入。」
似是而非的長篇大道理,全、是、屁!他最好離她離得遠遠的,少來侵害她自由逍遙的幸福日子,要不是他插手破壞,她早就跟八風那票女人會合,一塊兒玩著捉弄老實人的把戲,才不是現下這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慘狀。
「好啦,都弄好了,本人已經仁至義盡了,麻煩你滾遠點,別讓我招惹晦氣。」尹梵水俐落地收起藥箱,推開他,「只要你別蠢得拿手去泡鹽水,這只手應該能保用到你踏進棺材。」
「那洗澡怎麼辦?」莫以烈溫吞遲緩的問話里潛藏著捉弄的快意。
「什麼怎麼辦?難道你用鹽水洗澡?」她奇怪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反駁他,「要是弄濕就換藥換繃帶,事情就這麼簡單,沒事少拿白痴問題來煩我,無聊。」
莫以烈靜默無語,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環抱住她,尹梵水又驚又氣,拚命地想睜開與他相貼的身子,但沒有成功。
「別鬧了,不然,不然我要控告你性騷擾。」尹梵水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怯于與他纏綿灼熱的目光對峙。
「知道嗎?等待是會讓人推心折肝的,所以,你還是承認了,好不好?」莫以烈的執拗,點燃了眼瞳中的火焰。
「又沒人要你等。」或許是因為他臉上掩蓋不住的熾烈情感,她的心軟了,也罵累了,再也不想費神找難听的字眼回敬了。
「沒辦法,因為愛你,所以變成這麼一個痴傻頑固的人。」莫以烈捉住尹梵水的手,在頰邊偎著,牢不可破。
「三八!羞不羞呀?男人說話這麼婆婆媽媽。」尹梵水順勢在他臉上輕畫幾道,作勢糗他,「你八成天天拿肉麻當飯吃,對不對?」
「終于肯承認我是男人了?」莫以烈深幽的眸心倏地燃亮,跳動著欣悅的光彩。
「有人強烈抗議要求正名,又吼又叫的凶樣嚇死人了,我敢不遵命嗎?當然只有認命的順應情勢,總不能傻傻地吃眼前虧吧?」尹梵水嬌聲嬌氣地輕笑著。
「原來。」她笑得賊兮兮的,還帶點洋洋得意,「原來我說的話你都放在心上,牢牢銘記,不敢忘記。」
「少胡說八道,我才不是那種花痴!」尹梵水立刻翻臉,氣急敗壞地直嚷嚷,想一掌打掉他那張笑得極其邪惡的可惡笑臉,「不要把我形容成女人之恥。」
「既然說出口了,何必後悔?」莫以烈忽然正經起來,不復方才的濃情蜜意。
听聞此言,尹梵水轉然抬眼,正巧瞥見他眼中的精明冷銳,當場俏臉變色。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市儈的嘴臉,商人成天在數字與錢堆里打滾,難免沾染其銅臭,所以她才挑上于本中,隱逸不問世事的學者多清雅月兌俗啊,也不會逼迫她面對丑陋的貪婪人性,瞧,她的眼光多麼雪亮清明,作出多麼正確的選擇,只可惜被程咬金給壞了大事,唉。
「對,我是犯了大忌,不過,那並不代表我沒念過莫氏教戰手冊。」尹梵水懊惱不已,俏臉皺成一團,「別想訓我,本人沒心情听你講古。」
必于莫氏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商場上的大小瑣事,一向是家中閑談少不了的必要話題,每每數落至一段落,爺爺們猶不忘耳提面命一番,惟恐小輩落入敵方的惡毒魔掌于萬劫不復之境,她是正式的繼任人選,被疲勞轟炸的機率自然大過其它人許多,甚至連拒絕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不是教訓,只是出于關懷,好意提點你。」莫以烈不動聲色地收回擁著她的雙臂,神色陰沉,「同樣有著相似的生長背景,我以為……」
「知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的自作主張?」尹梵水提高聲量,眼神也冷了下來,「拜托你少自以為是一點行不行?究竟要把我害到什麼地步你才肯罷手,不妨直說,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怎麼會以為她需要幫助?這麼一位咄咄逼人又氣勢磅礡的巾幗英雌,有誰能欺侮、壓迫她?莫以烈不禁暗自感嘆,怪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以致招攬禍端。
「是愛抑或是害,你自己慢慢思量。」莫以烈瀟灑地拎起外套,大步邁向門扉,「我去樓下看看,說不定能見著尹爺爺。」
是呀,爺爺要來了,尹梵水蹙緊眉頭,咬白了下唇,臉上盡是不安與擔憂。雖然說先前是她一直嚷著要回家,但那並不表示她已經準備好面對長輩們的震怒。
唉!她不禁再次暗嘆自己魯莽,行事草率,都是貪玩惹的禍,不去招惹麻煩又不會少塊肉,何必賭氣允婚?還惹上爺爺千叮萬囑都不許踫的莫家人,這下可好,生平第一次拿到自主權就攪出這麼一團亂事,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別說爺爺不許,換作是她當家主事,恐怕也難以輕饒如此青澀輕狂的後生晚輩。
「呃,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尹梵水勉強自己放下高傲姿態,聲調柔軟,「只是一個小忙,舉手之勞而已。」
「說吧!」莫以烈一口答允,甚至連緣由都不問,難得的奇景,向來強悍自主的她竟然也會有求于人,若是拒絕她,那太狠了,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能不能幫我擋住臭老頭……不,你爺爺。」尹梵水及時收回惡言,以避免請求遭到駁回,「然後,讓我先回家一趟。」
「有必要嗎?」他挑起劍眉,順手帶上門,「兜了那麼一大圈,不嫌費事?」
廢話!如果不是別無他路,她會忍氣吞聲地向他求助嗎?
「除非你想看我當場被巨雷劈死,自然另當別論。」看他一副懷疑的樣子,尹梵水心中暫息的無名火又再度焚燒起來。
「說穿了,你還是不信任我。」扔開外套,莫以烈優雅地在她身畔坐下。
「我當然相信你,不然怎麼會找你幫忙?」尹梵水哭喪著臉,死盯著腕上跑得飛快的秒針,還有閃亮的七彩霓燈,「基于人道立場,勸你還是答應得好。」
「否則?」他斂沉的眸子依然幽暗,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否則,若受皮肉之苦便是你此刻難以避免的遺憾了。」神情轉然一轉,她竟笑盈盈地面對他,毫無之前的懊惱模樣,那輕淺笑容一如燻然甜軟的春風,吹得人心脾沁爽極了。
「是嗎?」莫以烈被她難得展現的溫婉勾去了思緒,有些怔忡。
「男子漢大丈夫,做人行事要有魄力,別拖拖拉拉的,有失格調。」尹梵水以縴暖的心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輕柔地催促著,「答應了?」
「要我擋住爺爺,送你回家……」他的眼楮泛起迷霧,彷佛沉醉于夢境之中。
「乖,說‘我願意護送尹梵水安然回家’,快,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尹梵水看看腕上的閃燈,有些著急了。煞女們在三分鐘之內就要飆到了,他再不知死活地胡攪一通,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