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吵?」澄兒瞪住互不相讓的小炸彈和尹梵水,聲調凝然冷肅,「這婚結是不結,就憑你一句話了,貓咪。」十十十莊嚴肅穆的結婚進行曲帶給新娘的感受是什麼?緊張、興奮、心兒怦怦……尹梵水也不例外,不過,引起這些情緒的燃點卻與一般的新娘有些不同——
新郎真的沒來……死于本中,當真連聲再見都不給!
說不出是失望抑或釋然,總之,心頭似乎一下子輕松了起來。她實在禁不住窒悶空氣的折騰,原本乖乖低首斂眉的新娘,一雙巧笑倩兮的美眸正顧盼流轉,滴溜溜地偷瞧身邊的人事物。
「抱歉來晚了。」突然響起的男性說話聲,十分彬彬有禮。
有人站在她的身側,並以精銳冷峻的目光打量著她,瞬也不瞬,啊,是于本中良心發現回頭了嗎?尹梵水微微地偏了偏頭,有些納悶。
這人一身都是冷凝的氛圍,教人十分難以呼吸的低氣壓,這樣的男子,會是溫吞斯文的于本中嗎?不,不像是他。
棒著雪白蒙的頭紗,她再次抬眼瞥向身畔的高大男士,該說是前衛還是保守呢?與此生未曾謀面的男士步上禮堂,並在神父的福證不宣誓敬愛對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再次偷瞄身畔的男子一眼,尹梵水的心情突然激動地奔騰起來,唔,這回的挑戰可真不同凡響,那副身著潔白軍服的碩長英挺軒昂之軀,不斷輻散出冷峻懾人的氣息,沉沉的壓迫感更迎面襲來,簡直教人難以喘氣。
好玩極了!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讓絕世大酷哥輕易釣走純潔少女的心,面對此型「危險人物」,可不能掉以輕心哪!
以她一介如此柔弱似水的女子,如何能以小蝦米之姿,鯨吞大鯊魚呢?尹梵水忍不住漾出邪氣重重的瑰麗靨容,臉上甜美的笑顏亦逐漸加大,以免泄漏出深藏心底的作亂搗蛋之心事。
尹梵水以明亮晶瑩的眸子滴溜溜地往四周轉了幾圈,在顧盼之間仍不經意流露出了幾許俏皮淘氣的點點光芒,帶著些許無奈的嘆息。
本來想讓他出點糗的,但看看情勢,罷了,還是別太早出手得好,畢竟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動手腳,不如留待日後靜觀其變再作打算,免得弄巧成拙而丟人。
不過,說也奇怪,新郎已經擺明換人當當看了,怎麼不見觀禮的親友們流露出最最基本的好奇表情呢?太鎮靜了吧?
直到琥珀悄悄遞來一張喜帖,尹梵水才明白其中蹊蹺。
原來他早有準備,連喜帖都掉包了,刺眼的大紅帖上,亮晃晃的俗氣燙金字印著的,不正是厚顏寡恥的莫尹聯姻嗎?怪不得沒見著半個于家人,原來!
這該算搶婚嗎?連通知女方一聲都嫌麻煩,就這麼大剌剌地將男方家族全都貶放異鄉,讓他們成為異國的次等公民,果然是莫家的硬漢作風,只問成果,不擇手段,毫不留情。
「心意不改?」琥珀以無聲的口型詢問道,眼底盡是擔憂。
「放心,我罩得住。」尹梵水睜大了晶亮瞳眸,一本正經地以眼神回答,「相信我,絕對沒問題。」
是呀,就算她這座媚力無法擋的本尊罩不住了,還有七個分身可以抬出來唬死人,何懼之有?該膽戰心驚的人是莫帥哥,若能親眼見他痛哭流涕,恨自己惹不對人的美妙場景,便是最佳報酬了。
好不容易捱到神父問到重點語句,尹梵水才定了定心神,專注等待。
「我願意。」
哇,想不到莫以烈不但是人看起來酷酷的,連聲音都陰沉冷峻得嚇人哪!尹梵水忍俊不住地漾出唇畔的小梨渦,顯示出她的好心情。能有機會好好捉弄如冰似霜的男人,是她畢生最大的心願,許久沒踫上好對手了,還真有些技癢!
「尹小姐?」頭發花白的神父再次喚她。時代不同了,這些新新人類可真與眾不同,連結婚都能發呆。
「說‘我願意’。」琥珀狠狠地掐了掐尹梵水握在捧花下的手臂,眼神不善,「再裝傻試試看,我立刻走入!」
「我……願意。」琥珀下手一點都不留情,痛哪!
「乖乖交換戒指,少亂哀叫。」琥珀才沒空理會尹梵水瞟來的哀怨眼神,徑自取餅她的捧花,將戒指塞進她手中。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一眨眼,男方已飛快地攫住她的縴細手腕,準確地將戒指套進她的指間,並為自己戴上戒指。
好霸道!尹梵水怔愣地瞪住自己被套牢的手掌,沒錯,戒指上的亮鑽是很碩大醒目、燦爛耀眼,但是,她的心卻在泣血。
他怎麼可以一路順利無礙地把戒指套到底嘛!這樣一來,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吃得死死的,永無翻身之日了嗎?更可惡的是,他一點都不尊重她,連戒指都搶過去自己戴,一點復仇的機會都不留。
「你可以吻新娘了。」圓嘟嘟的神父笑瞇了眼,愉悅地等待新人禮成,啊!為人證婚最有趣的就是這幕,不論曾經看過多少遍都不會厭倦。
吻他的大頭鬼!要是她會傻笨笨地任人親吻,尤其還是個剝奪她自由幸福的家伙來恣意妄為的話,她就不姓尹!
可……可是,當那張鑿刻般的英俊面容轉向她,斜揚起豐潤性感不輸女人的唇瓣時,似乎流泄出一股若有似無的憐惜,幾乎令她怔傻楞住,忘了提出抗議。
可惜「幾乎」並不代表她因見著帥哥而去了腦子。
「你不許吻我。」尹梵水揚高了倔強的下巴,昂首響應他的冰涼視線,「因為你既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若非顧及雙方家大業大的顏面問題,她絕對會雇用上千輛宣傳車沿街唾罵他的卑鄙行為,而非如此刻這般溫言婉語,像個受盡苦楚的小媳婦。
「鐘期。」莫以烈閃也不閃的眼神落在她握緊靠在身畔的拳頭上。什麼柔情似水,原來傳言盡不可信!「合約呢?」
「尹小姐,不,大少女乃女乃沒簽。」鐘期不知何時已弄來那份沾染鞋印的合約,恭敬地呈了上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婚前協議全都作廢。」莫以烈亦嘲諷地揚高唇線,一向低溫無情的眸子驀然掠過一絲興味,「這場婚姻與一般人無異。」
「是,依法律的觀點看來,一點也沒錯。」鐘期咧大了嘴笑,開心地回答,「以宗教的論點來說,程序亦完全合情合理。」少爺到底還是佔了上風,即使他曾真心為少女乃女乃著想,提議她簽字,天助自助者,果然一點都不錯!
「那麼,莫夫人,你听清楚了嗎?」莫以烈高傲陰冷的面容明擺著不容置疑。
卑劣的家伙!她非把這個自視過高的傲慢家伙扁成一堆血濕的肉醬不可,欺人太甚了,他憑什麼主宰她的一切?惡心的陌生人!
「抱歉,尹家人向來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尹梵水力持鎮定,冷淡地掃他一眼,「你八成是認錯人了。」
天殺的惡鬼!尹梵水忍不住在心底咒罵起來,是老天爺有意派煞星來與她唱反調嗎?她這位號稱笑面魔女的八風軍師竟然笑不出來了。
三十秒之前,她才驀然驚覺自己竟褪不去惱怒的眼神,更擠不出一絲一毫的甜美膩笑,根本是被破功破得一乾二淨了。
「王神父,麻煩你說句公道話。」莫以烈懶懶地開口,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仍直勾勾地與她相對峙,表情更為冷冽,「剛才那場婚禮究竟算不算數。」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王神父在一旁看傻了,當神父少說也有二十年了,這還是他頭一回見人在聖壇前爭論,「當然算數。」